第四卷 22 福康安逞威定家變 聚金銀臨機暫組兵(第4/6頁)



  葛逢春也被方才的兇殺嚇朦了,兩手緊握椅背,出了一身冷汗。看著一大片人伏跪在地,股栗顫栗驚駭欲絕,良人才定住了神,說道:“其余的人罪不至死,奴才能收拾他們。還要指他們清賬盤賬,他們做生意的余銀,得交庫的……”

  “這是正理——把這兩塊臭肉拖出去,找一口薄皮棺材塞進去埋了!”福康安指著屍體道。又對帳房先生說,“由你辦後事!從現在起府裏不接客人,外頭有衙役輪流看守,出一個拿一個!一切等你們主子回來處置!——聽見了沒有?你們!”

  “聽……見……了……”

  “沒吃飯?”

  “聽見了i”

  福康安一笑起身,對黃葛二人道:“咱們回衙門去,這裏味兒不好……走吧!”

  回到征稅所花廳,在院外便聽裏邊自鳴鐘,悠揚撞響,福康安邊走邊笑,說道:“總共也就半個時辰,甚麽事也不耽誤。”人精子早已挑簾迎他們入來。只見劉墉還在伏案寫信,旁邊案上展著一張地圖。福康安倒不覺甚麽,端茶就喝,側身看劉墉寫字。葛逢春和黃富揚卻是驚魂未走,小心得有點象怕落入陷阱裏的野獸,惶顧左右有隔世重回之感。好久,劉墉才擱筆搓手,笑道:“夾片、信、還有發總督、巡撫衙門的咨文都寫好了。得我們兩人合鈴印信再發——你倆個怎麽了,怎麽都是一臉忡怔?有點受驚了的樣子?”

  “沒甚麽,小葛子他女人,還有方才那個姓張的,我都宰了。”福康安笑道:“給小葛子去去後顧之憂……”說著雙手平展地圖,湊上去看。

  劉墉一下子睜圓了眼:“殺了?!”

  “嗯。殺了。”

  “就是方才?”

  劉墉用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他們三人。他立即就相信了,葛逢春和黃富揚兩人的臉色、眼神,就象一篇一目了然的公文,甚麽都寫得明明白白。他打心底裏泛上一股寒意,打個噤兒問道:“是怎麽一回事?”黃富揚看一眼正在審量地圖的這位貴公子,心有余悸地一長一短把經過說了,不敢饒舌不敢評價,不枝不蔓說完,劉墉已經怔住,結巴著道:“這,這也忒倉猝的了……”看地圖的福康安知道不安慰住這些人沒法議事,將圖一放,手指點了一下桌面,問葛逢春:“你後悔了?”

  “奴才不後悔!”葛逢春道:“奴才有點受驚,又夾著點迷糊,心裏松快,又象有甚麽不妥,不知道方才花廳裏的葛逢春和現在的葛逢春,哪個是真葛逢春,奴才是個豬腦子,這會子還在憶怔。”

  福康安哈哈大笑,說道:“這話有點禪味了!又有點老莊夢蝶。《紅樓夢》所謂‘真是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佛說殺人,是名殺人即非殺人!”他鄭重地對劉墉說道:“我傅家以軍法治府,將他們正法不違家規。奴才欺主主殺奴,不犯國法。他們那樣拆爛汙,逼著我的奴才當臟官,我不殺他殺誰?”他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深沉悠遠,“阿瑪在府裏也殺過人的,只為他敲詐了請求接見的官員!皇上和阿瑪都反復給我說,作甚麽事,想甚麽事,想定了的事不猶豫。現在最大的事是蔡七。我們要象處置張克家和葛氏這一夥一樣,猝不及防,事至不疑,快刀一割不留後患!別再想這件事了,我負責嘛——來,看地圖!我看從蔡莊到微山湖到蒙山龜頂峰,是蔡七的兩條逃路,叫官軍直插截斷才行,恐怕還要有點疑兵計……”

  幾個人都湊了近去看圖,聽他解說攻剿蔡營方略計劃。指指點點間,眾人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都漸次穩住,移到軍事上。你一言我一語插話補充,直到醜正時牌決議定下才各自安歇。劉墉睡不著,曲肱而臥雙眸炯炯,隔著幾間房,猶自聽福康安呼呼大睡之聲。

  福康安這次調度剿匪真的是機密神速湯水不漏,酉時初牌,著揣繼先召來艷春樓老鴇,問明了蔡黑七今晚照舊要女人,當即展出蔡營房舍地圖,一一用朱筆圈了,吩咐道:“把堂子裏的妓女都叫到衙門,由衙門派轎送去蔡營,專門給官軍衙門帶路指門認人。”立撥兩千兩銀子賞了揣繼先“事後分發給艷春樓”。便見劉墉和葛逢春聯袂而入,都是臉繃得鐵青。福康安打發那兩個男女出去,命人掌燈,問道:“都來了?”

  “都來了,連行刑房十個劊子手,一共一百九十八名!”葛逢春道。

  “怎麽通知的?”

  “說衙門要會議,清理棗莊各礦的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