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2 檢校場風雪點營兵 據虎帳豆徂恤民瘼(第4/7頁)



  “升官不急的,那是一定的!”嘎巴笑著搖頭,從包裏順手拿出一錠大銀,“銀子龜兒子的,牛肉燒雞一路吃的!看完了回來見傅——大帥的——我已經去過前線光榮的!嗯……你們明白?”

  兩個人看那銀子,細小的銀臍周匝竹葉銀紋縱橫,薄底上一根銀筋絲蘿到頂,足足的九五成色,少說也有三十兩的半個台州元寶,在燈下鋥明發亮晃得人眼花。白順眼巴巴看著嘎巴把銀子收進鼓鼓囊囊的包裏,唏溜著嘴道:“……這個……得到軍政司簽個關防……”馬鎖柱暗地推他一把,口中道:“毯毛的軍政司——格爺去大帳報到,分派差使沒十天下不來,再去軍政司簽那個鳥關防,不定就去不了了呢!甚麽屬關防,我們過來過去,哪道卡子不識得我們?誰驗過關防?”

  “如果的不方便,”嘎巴無意間碰了一下那個包,裏邊立刻傳出銀子碰撞的聲音,“我的就先報到。清水塘的不去,別的地方去一樣的,打仗的殺人放火的就行。”白順忙笑道:“格爺,兄弟跟您的對了緣份,大大交情的!到我清水塘玩玩的,那裏我的當家的!關防的不要——一路熟人的,我們三個就有關防,我們的臉就是關防的!”

  嘎巴愣了一下,哈哈笑著點白順的鼻子:“噢哈!你有趣的……你的臉關防的,哈哈……”

  傅恒剿撫金川欽差行營設在成都西城。這裏原是四川巡撫衙門,巡撫金輝是革職留任戴罪從軍的人,未到傅恒蒞任,早將衙門灑掃庭除,衙門裏親兵戈什哈一個不帶,留給傅恒作護衛,卻攆了成都知府與成都府首懸合署辦公,帶著師爺書辦守在知府衙門隨聽傅恒傳喚指令。傅恒頂尖聰明睿智的人,不用猜便知金輝沒了訥親這座靠山,這番殷勤不但省了重建欽差行轅開支銷耗,往實裏說金輝平素為官也還謹慎清廉,也不好過拂這番美意,也就笑納了。

  嘎巴和幾個小兵在雙流軍驛裏議論傅恒練兵有方,傅恒此刻在總督衙門簽押房西的花廳裏剛剛會議過,傳令成都知府鮮於功、城門領張誠友來衙訓令整飭成都治安。

  會議剛散,所有的軍將都離去了,只有北路軍副統領廖化清被留下來,金輝欲辭未辭,在花廳中間的金川形勢大沙盤旁巡邏,見傅恒沒有逐客的意思,安了心,幫著小七子開窗放屋裏的煙氣,擺放凳子收拾殘茶,又招呼叫大夥房,“給大帥清飩一碗銀耳湯,泡釅釅的茶來,大帥要熬夜……”傅恒倒覺不過意的,笑道:“老金,交待一個戈什哈管事的聽小七子招呼就成,那些事叫他們下頭人辦。其實,就這樣會議,你要忙就說一聲,在衙辦事就是。這裏說治安,是川軍有不少進城惹事生非的,你還是留任巡撫,聽聽也好——來,這邊坐坐。”

  “是,中堂!”金輝這才揩手踱過來,提著袍角坐下,不言聲將兩杯茶一杯捧給傅恒,一杯遞給廖化清。傅恒笑著拍拍金輝肩頭,對廖化清道:“不要小瞧了我們這位老兄,當年雲南苗叛,全省糜爛,東川府九縣縣城全部破潰,只有他帶全縣衙役和百姓死守不退,頂了三個月!——把家當都分給了守城軍民,到底也沒有失陷!張廣泗大軍入滇,又管看護糧道,為保一萬石軍糧,二百個人又和兩千苗人對峙,打了一天一夜,援軍到了,他也累暈死了——這還是個文弱進士出身,要會武,指不定怎樣英雄呢!老金——別整日霜打蔫了兒似的,又沒有死了老子娘,振作一點,你那點子事皇上心裏有數,傅恒也知道你!”金輝是個內向人,聽傅恒述說自己履歷如數家珍,心裏一陣酸熱,幾乎就要墜淚,忙斂神微微一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傅相來,我一定重新打起精神,政務上料理好,還有運糧餉民夫調度征用,都是傅相一句話的事兒。”

  說話間銀耳湯已經端來,小七子又給金廖二人各換一杯釅茶,退後一步稟報傅恒:“主子,成都府、城門領來了,在簽押房那邊候著。”

  “你去請他們稍侯,我和廖將軍再交待幾句話就叫過來。”小七子答應一聲回身便走,傅恒叫住了,“廖將軍上次在下寨槍傷了肺,既有銀耳,包二斤交給他的戈什哈帶去——哦,給馬光祖也帶二斤。”他滿面倦容,起身到銅盆裏撩水洗了一把臉,仔細揩幹了歸座,對廖化清道:“留你沒有多的話,馬光祖先回刷經寺調度人馬。你開會來遲了一點,再交待幾句。”見廖化清要起身恭聽,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今年春寒,本地人說逢這年頭金川有瘴氣,所以一定要秋冬季動手。南路軍兆惠那邊步步為營向小金川推進,因為那裏泥淖太多,易守難攻,北路還是主戰場,因為有個下寨,畢竟容易穿插。訥親的計劃原本沒有大錯,漏子出了兩條,一是料敵不清,道路不熟;二是我軍沒有聯絡辦法,不能互相策應,各自為戰,反被莎羅奔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