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2 檢校場風雪點營兵 據虎帳豆徂恤民瘼(第2/7頁)



  “給大人請安!”白順瞟一眼桌上的大包小包,滿臉堆笑行禮起身,說道:“不是小人無禮,大人的名字這個這個……”

  “甚麽這個那個的?”

  “……是罵人的話……”

  白順口說手比,好容易才把意思說明白了。嘎巴放聲大笑,抱著凳子道:“你坐的!你的夥伴哪裏?哈哈……割你的不割我的就好!阿爸說這個名字是‘小鷹飛翔’,沖天的好!”白順忙頻頻點頭稱是:“小鷹飛翔!嘖嘖……自然是沖天的好……大人是從……科爾沁調來的?”

  “溫都爾的——大草原的!”嘎巴十分豪爽地大臂一張,“張家口的練兵,阿爸的喀喇沁左旗的將軍,送我傅恒營裏殺人放火的!”見白順橄欖腦袋招風耳,小眼睛眨巴著聽得傻子似的,又補了一句,“不殺人放火膽子小的,翅膀軟的,飛不沖天的!”

  “那是那是一一”

  “你吃的!”

  嘎巴推了一只燒雞給白順,自綽了一只,撕下雞腿,淋淋漓漓張口就咬,日中嗚嚕不清說道:“我要帶兵,阿爸說官兵朋友的!見了傅恒我就升千總的!……大夥房的不好吃,沒有茶磚,肥肉的不好——你的朋友不來?”白順略一辭讓,也拿起一只,試著咂了一口,見這個蒙古小軍爺毫不在意,也就放肆大嚼,口中咕噥著仍在奉迎:“千總就是管帶大人了!管帶大人,您老要帶兵,準是這個的!”他伸出油漉漉的大拇指比劃了一下,“一仗打下來,嘿!遊擊、總兵、副將、將軍——您就往上升吧!蒙古人升官快著呢!——你說馬鎖柱!你聽,他的腳步聲,來了——先人板板的,鼻子倒靈!——可惜傅大帥禁酒,不然這牙祭打得美羅!”說著馬鎖柱已笑嘻嘻進來,見禮寒喧好話一車,坐了就吃,卻奉承得不同:“爺是英雄的!將來長得大個子的——比莎羅奔還要雄壯!”

  嘎巴正啃雞頭,便扔了,問道:“你見過莎羅奔的?”

  “……沒有!”

  “他雄壯的?”

  “嘻嘻……我聽說的……”

  嘎巴連連搖頭,說道:“這個鹹的,你們吃的——留一只給你們夥伴吃的!我的不要大個子,不比莎羅奔,格尼吉巴就是格尼吉巴的!”說得白馬二人笑得捧著燒雞渾身哆嗦。嘎巴這才套問軍情,說道:“我剛從東北來,金川的不熟。傅大人不知調我哪裏差使的。哪一路的兵莎羅奔的多?我去!北路?西路?南路?”

  “南路是兆惠軍門指揮,西路是海蘭察指揮,北路是麻子馬光祖指揮。”馬鎖柱撅了雞骨頭吮吸著骨髓油,津津有味咂舌兒說道:“您老一路過來見的這些營盤,都是川軍綠營,調過來專門策應北路和南路的,哪頭出事照應哪頭,統由傅帥爺居中調度。現在他老在成都,一入夏就把欽差行營移到汶川,過秋入冬金川沒了瘴疫,三路齊壓——嗯?”他用兩手掐緊燒雞,“莎羅奔的逃不掉,大小金川一個耗子也走不掉!”嘎巴笑著吃蘭花豆,說道:“西路的沒有策應?北路南路我知道的,爛泥塘陷阱的多,死了的多多!”“雖說死了的多多,我們的人更‘多多’!”白順吃了飯又吃燒雞,吃了自己一只又吃嘎巴剩的多半只,已是脹得臆怔翻眼兒,肚裏作怪,將沒有啃完的雞腔遞給馬鎖柱,提起最後一只雞笑道:“‘官兵朋友’的!這只雞我送何狗兒的吃,回來還陪大人說話的!”說罷一路打呃去了。嘎巴便問馬鎖柱:“馬光祖的甚麽人?他的厲害,海蘭察的厲害的?”

  馬鎖柱費了老大的事,總算把一團雞筋剔出來,心滿意足的嚼著,笑道:“當然是海軍門厲害,那是獨當一面的豪傑!馬光祖廖化清兩位軍門都是莎老爺兒的手下敗將。北路軍好比打驚了的兔子,是整軍過後重新建制的,帥旗都叫莎羅奔奪了去,至今沒有軍麾軍旗呢!兆惠軍門海軍門軍中號稱‘紅袍雙將’,都是了不起的角色,海軍門走西路,他路熟,曾跟著阿桂中堂爺到過刮耳崖——那是打不敗的將軍!”嘎巴點頭,他當然知道兆惠海蘭察都是慣戰悍將,思來想去,已經知道了傅恒布陣大概局勢,再問,這個大頭兵也未必能說出甚麽子午卯酉,便轉了話題,問道:“傅恒大人怎麽樣的?整軍的嗎?殺了多少壞壞的……兵?”

  “傅中堂帶兵有門道的。”白順已是解手回來,一臉松泰笑著進來,接口說道:“北路軍打敗,敗兵跑得滿四川,到處‘壞壞的’——就象這裏,燒雞沒有——”他指指煙葉,“煙也沒有的——擺出來就搶了的。還有女人,白天也不敢出門,出門就那個那個——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