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03 醉騷丞懵懂欺豪奴 憨巡檢任性種禍因(第6/6頁)



  “恐怕真要勞動一下大駕。”福康安冷冷笑道:“不然,連我福康安也要被貴州驛站的人拿了,你可怎麽向劉統勛交待?”魚登水瘦瘦的身子躬了一下,噓著福康安的氣色,小心陪笑道:“爵爺,請明白示下,莫非這裏驛站有不周到之處?爺有甚麽盡管吩咐,卑職也好尊諭承辦。”鐵頭蛟見福康安只是冷笑不語,因將方才瓜洲渡驛站拿扣小胡子的事長長短短說了,又道:“驛站養狗護門,我們走遍天下獨此一家——吃醉了酒妄鎖平人,驛站是甚麽規矩?我們四爺是奉旨南來,在揚州出這樣的事,傳出去甚麽名聲兒?這驛丞和柴大紀忒煞是欺人太甚了!”魚登水聽得發怔,半晌,笑道:“爺到我衙門去住,我親自到驛站將尊家政要回來就是了。”福康安臉一沉,說道:“我住定了這瓜洲渡驛站!胡克敬凍著傷著了,我就遲一點去儀征——有甚麽打緊的!”

  和砷嘻嘻一笑,說道:“爺是英雄性情,心胸高遠。濟寧府砸米店救饑民,火燒刁家米行,仗義扶弱鋤強,天下誰人不知?您天磺貴胄人中之傑,比那小小九品狗顛尾巴驛丞外委官,就如天心之皓月和腐草之螢蟲——那不過是條不識相的狗,值得和它計較?”福康安雖則驕縱,自幼家教甚嚴,滿耳都是父親的訓斥、母親的溫存告誡,哪裏禁得和砷這一套“鈞天經綸”的異樣奉迎?顏色頓時緩了下來,見和砷面如冠玉,鼻似膩脂,黑嗔嗔一雙秀目上細眉及鬢,徇徇優雅宛若弱不禁風的處子,卻又絲毫不帶媚顏俗氣,說話不疾不徐溫婉中帶著鏗鏹,不禁頓起好感。福康安凝視著和砷問道:“依著你,該怎麽料理?”

  “四爺,您是金尊玉貴之人,”和砷笑著款款而言,“犯不著和他們嘔氣。瓜洲渡驛站現在沒住官員,是靳文魁和裴興仁兩個戴罪官兒和他們家屬扣在那裏。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您就住那兒,心裏也不暢快,再說也不吉利不是?依著奴才的,住府衙裏西花廳,又暖和又敞亮,還有揚州府預備接駕教習的戲班子。爺只管高樂兒,奴才去和驛站打擂台,要不回爺的人,只管拿奴才是問!”福康安想了想,執意要住瓜洲渡自無不可,但彼處既囚著犯官家屬,確是帶著晦氣,和驛丞這類微未小員嘔氣也顯得度量不宏。而且這事父親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場聲色俱厲的訓斥。想著,已是得了主意,冷冷一笑,說道:“我是奉旨觀風的欽差,要住哪個驛站,誰敢不支應我的份例錢糧秣馬?說聲叫他騰房子,他敢不騰?不過——裴興仁靳文魁都是戴罪的可憐人,大雪天攜家帶口挪移地方,小爺心下不忍,就依了你吧。哪裏將就不了一夜呢?一路荒廟破庵子都住過來了——你倆個去,叫驛丞親自帶胡克敬到府衙說話——還有那個柴大紀少不得也要有個交待!”

  “紮——”“是……”魚和兩人躬身同時答道。

  “咱們走!”福康安站起身來,向下人吩咐道:“鸝兒和我坐馱轎,把行李包裹搭了騾馬上,其余的人一律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