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長河 31 勇朵雲恃強劫命婦 慧棠兒報驚救孤弱(第3/6頁)



  這一下乍然變起,連聽得發怔的朵雲也是毫無防備,反劈被擰,一個急轉回身,劈臉向衙役刺去,正中衙役眼窩,那衙役殺豬也價大叫一聲:“我的媽呀!”捂著臉翻身倒地,打滾鬼嚎似叫著掙命。那個推雲姑娘的衙役回身拔刀,卻哪裏來得及?朵雲身形飄忽,一個箭步跨上,衙役急蹲下一個掃堂腿,小腿肚子已著了一刀,悶哼一聲撲身馬爬在地。阿桂身邊兩個筆帖式見她勇悍,撲上去想幫打,見她咬牙切齒,已擺脫衙役糾纏直撲過來,叫一聲:“番婆兒厲害!”嚇得腿肚子轉筋,竟當地僵立不動!

  這一切都在瞬息之間,阿桂見他來勢兇險,一個閃身放她匕首直刺過身側,一只左手已緊緊攥定她左腕,只一扳,已將匕首奪在右手。巷北對面的幾個衙役見阿桂已經得手,哇哇叫著一擁而上,登時將朵雲按倒在地。阿桂戰場馬上馬下廝殺,是舉朝有名的勇將,這幾下徒手奪白刃幹得幹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棠兒雲姑娘丁娥兒尚自驚魂未定,看熱鬧的人群已是雷轟價一聲喝彩:

  “好!”

  “不要捆。”阿桂見幾個衙役揉搓朵雲,上繩兒扣枷要鎖捆朵雲,皺皺眉頭說道:“帶到海府去,我有問她話處。”困見順天府知府勞環冰此時也一溜小跑趕來,不等他請安便吩咐道:“把瞧熱鬧的趕開。你也進海府,先問一問這個朵雲。”

  於是一眾人等步行進了海蘭察府,果然裏邊瓦舍高矗迂路回折,各院天井卻不甚闊朗,往往返返幾折幾道門才到正院。丁娥兒請阿桂棠兒雲姑娘坐了客廳,仆廝丫頭忙著送茶送巾櫛。棠兒尚自心有余悸,見雲姑娘臉上也是紅白不定,因笑謂丁娥兒:“瞧你倒像能撐得住似的,手不顫腳不軟端茶遞水。我心裏這會子還撲通撲通直跳呢!”丁娥兒抿口兒笑道:“我已經鬧過一出子了,我們那口子在德州也這樣,那回我是人質。雲妹子我們投緣,缺了這一項就補上。我心裏細想,不但不怕,還歡喜呢!”

  “遇上這種事還歡喜?”阿桂蹩眉笑道,“她一刀子下去,我怎麽跟兆惠交待?”一眼見勞環冰探頭兒,又道:“你不必過來,先過去審她。只許問不許打。去吧!”丁娥兒道:“當然歡喜。這是替我們前頭男人消災,本該他在前頭受的,我們在北京替他受了;又有貴人相助,這不是歡喜事情?明兒我還拉上雲妹子到大覺寺上香謝佛爺保佑呢!”

  兩個女人想想,都覺得有理,竟一齊說道:“是!”棠兒道:“該他們受的,我們替了,真是好事兒。我也去。今兒我見著了,也算我們老爺在金川見著了。”阿桂聽她們議的奇談怪論,卻都一臉莊重認真,心裏暗笑,一口茶幾乎嗆出來。聽她們十分虔誠地議論個沒完,忍不住偷偷看懷表。

  “你是忙人,有話說你先說吧。”棠兒笑道:“我跟你說的是大事,卻不是急事,好歹抽一點空我府裏去,跟你細說。”

  阿桂道:“嫂夫人也忒伶俐的,哪裏就忙得那樣兒了呢?”話是這樣說,還是復述了紀昀的信,說了要給雲丁二人誥命的話,“……不過要等出兵放馬回來,這其實是天子主婚,我也只在戲上見過,本朝還沒有先例呢!你們再寫信,交兵部直郵四川,他們已經離開南京了。”又笑著對棠兒背誦了丁娥兒的信,笑得棠兒手絹子捂著口咳嗽,指著娥兒說不出話。

  丁娥兒卻詫異,說:“這信寫得不好麽?怎麽夫人就笑得這樣?”阿桂笑道:“誰說不好?好著呢!萬歲爺就是看了信才有旨意的……是誰的手筆?”

  “是我,我識幾個字……”雲姑娘紅著臉,忸怩地說道:“是她逼著,非叫我按她的原話寫嘛……‘狗蛋他娘致狗蛋他爹’,寫著就覺得似乎不對,可又沒什麽不對,就照錄下來了。”棠兒笑問道:“你們狗蛋兒怎麽沒見?這名字得改改了。他如今跟傅恒一路打仗,按他的位分,打完仗建衙開府,正經八百的提督軍門呢!”

  說起狗蛋,丁娥兒便皺眉,說道:“皮得很,在學堂不好好聽講書,狼一群狗一夥地領著人下河打水仗,每日回來鼻青眼腫的。背不上書,恨得我打了一回又一回!”阿桂笑道:“是少爺了,該打打了!”說得眾人格格兒笑成一片。

  “我來沒要緊事,就是看看你們有什麽需用的。”阿桂笑了一陣,說道:“我忙,別不好意思,到我府跟我家夫人說就成,或者去六爺府也一樣。”丁蛾兒和雲姑娘都沒口價稱謝,“雞鴨魚肉不斷頓兒,綾羅綢緞穿不完,還要什麽?人不知足天必罰,中堂爺,六爺府裏已經很照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