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長河 21 燕入雲情癡悲失路 袁於才接差驚焚書(第2/6頁)



  “不要英雄氣短麽!”他這份情懷黃天霸一群都是心裏雪亮,劉墉卻理會不得,因撫慰道:“他們這是有意折辱,存心激將,想讓你出頭去廝拼,摸我的底細。不要上當。沒有讀過《三國演義》?諸葛出祁山,司馬懿堅守不戰,諸葛為激司馬出戰,派人送來的女人衣服,司馬懿當著使者慨然就穿上了嗎?這才是能忍能耐、屈伸自如的大丈夫!”梁富雲卻另是一種安慰,微笑著說道:“燕爺,您聽我說幾句。毛先生說的太是了,你還有個兒女情長的心是吧?易瑛那婆娘我也見過幾面,論模樣真夠拔份子的。可是仔細想想,你是方過而立的英傑;她呢?往少裏說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易容術這玩藝兒我知道,只是一股真氣護著。你盜過古墓沒?我年輕時候這營生是拿手戲。有幾個女屍真是長得天仙一樣,像活人睡著了似的,一見風就變色變樣兒,一霎兒瞧著就叫人心裏犯嘔——易瑛要一破身,頃刻就是個棘皮白發的老乞婆,比戲上滿臉麻子滴淚病的老娼婦還難看呢!”說得眾人都是一笑。

  朱富敏見燕入雲漸漸平靜,便插科打諢兒取笑,說道:“這種事不憑勸,勸沒屬用處。“情’這玩藝兒邪乎,女人動情就聰明,男人動情就犯糊塗。我本家叔叔看中了我一個寡婦舅媽,老爺子說我口齒伶俐,叫去勸。我說“她比你大十三歲呢,你是娶媳婦兒還是接媽?”他說‘女大十三懷抱金磚’,說我“懂個屁’!我說‘她窮得掉在地下當啷響,來了能屙金尿銀?’他說‘把福氣帶來,金銀自然就有了。’我說‘三丈開外就能聞見她的狐臭氣,那是福氣?’他說‘我就最愛聞狐臭味兒,提神!’我說‘你圖她個什麽呀,生過幾個孩子的人了,那玩意兒也是稀松不緊的……”說到這裏眾人都已笑不可遏,朱富敏卻仍一本正經,皺眉說道:“我叔聽了照我腦門心就拍了一巴掌:‘xx巴小不點兒,懂得的還不少!稀松不稀松回去問你媽!’我還不甘心,說‘她一臉大麻子,好看相麽!’他說‘那是你不會看,我看一顆麻子一朵花兒!’——人呐,迷到這裏頭,甭勸。等捉到那個老乞婆,‘一技花’成了老倭瓜,燕爺自然就醒過神兒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劉墉也不禁莞爾。燕入雲被這一陣攪,心胸敞快了許多,苦笑道:“各位爺的心燕某再沒有個不領的,我不是割舍不掉易瑛,是這口氣太難咽了。劉——毛先生,我改妝是不成的,化妝再細,江湖上還是能認出我來——自投朝廷以來,我還沒有尺寸之功,趁著他們都不知道我已受封,我獨闖金陵大碼頭,會會這個蓋英豪。若能占了這個盤子,不但南京,就是蘇杭湖州,到處都成了我的網絡。若是占不住,我就是個餌,借他這二百錢的光,引蛇出洞,說不定能引出易瑛這淫賤材兒!”

  “義勇可嘉!”劉墉目中熠熠閃光,凝視著燕入雲道:“這正是家父想到的辦法。黃富宗黃富耀和黃富祖現在已經打進蓋英豪身邊。黃富威黃富名黃富揚原是南京人,在這裏名頭大熟人多,又都知道他們是天霸的幹兒子,所以不宜在南京立足,富威在瓜洲已經得手,當了總舵龍頭老大,富揚在揚州更了不得,用你們江湖的話說是‘吃遍油頭’,還見著了易瑛的‘侍神護法尊者’唐荷!”

  眾人聽得心中一陣興奮,黃天霸本人和六大弟子在北京招搖,想不到七個幹兒子早已潛入江南,打入黑道中,而且人人占據了要津!燕入雲脫口而出,說道:“唐荷——她在揚州,那易瑛也一定在揚州——四大侍神使,韓梅、雷劍、喬松、唐荷,那是寸步不離‘一枝花’的!”

  “如今情勢和你在夥時已大不一樣。”劉墉說道,“‘一枝花’早已不親自傳教,只是讓使者聯絡各地舊徒,秘密設壇設場布施傳道,與鹽幫、漕幫、洪幫都有來往。雷劍胡印中不知去向,韓梅喬松唐荷行蹤也是飄忽不定。三教九流,除了青幫,都和她有若明若暗的勾結。洪幫因為人多黨眾,除江南幾省,直隸河東河西幾省也分布著幾十萬人,和朝廷暗地作對,所以易瑛最重和洪門聯絡。蓋英豪在洪門自立門戶,號稱金陵地藏王,若能收服了他,江南雖大,就沒有易瑛的藏身之地了。”

  這樣略作譬講,燕入雲和黃天霸一幹人已是心中洞明雪亮。一方是易瑛,深藏不露,聯絡諸路豪傑待機而動,一方是劉墉,也深潛淵底,用黃天霸一幹人混入各門江湖派,相機捕拿。才幾個月的辰光,已經知道了易瑛這麽多的情況。劉墉這人不含糊!黃天霸突然想到傅恒接見時的話,對印比照,立即明白了朝廷的意圖,任用劉統勛父子,一手整飭吏治,一手掃去反叛朝廷的江湖野士,竟不惜以侯爵相許——那麽自己比之七俠五義裏的禦貓展昭,位置還要在上!黃天霸思量著,眼中已灼灼生光,原來心裏存著那點“劉墉官位太低”的心思,已丟向爪哇國去了,因執禮更加恭敬,在椅上向劉塘一個深揖,說道:“毛先生,兄弟們都是草莽之士,不通政務不懂韜略,一切請先生主持調遣——以我的見識,皇上這次南巡,易瑛一定要有所動靜。要搶先破案,奪掉蓋英豪的盤子,拿住易瑛,一來皇上安全,二來也是給皇上南巡添增彩頭,豈不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