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36 報主恩巴特爾刺熊 全聖顏紀曉嵐落馬(第4/6頁)



  “沒有。”

  傅恒和紀昀一齊躬身答道。一個是真的心悅誠服;一個卻是含了一口苦水。乾隆長篇大論,謬說修訂經史,講得高興,突然外頭一陣嘈雜吵叫,索倫扯著嗓門兒叫:

  “那邊守門的幹什麽吃的?那轎裏是劉大人!——喀巴兒,帶幾個人上!”

  “好嘞!這麽大個家夥!”

  幾個人都發愣,便見王禮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跑進來,臉嚇得雪白,渾身篩糠向乾隆比畫:“我的爺!這麽高,這麽大——足有三百斤重——跟人似的會走路……”乾隆急問:“是什麽?!”王禮這才醒過神道:“——是熊瞎子闖到酒窖裏了……”

  幾個人一齊刷地站起身來,傅恒見乾隆向壁上尋佩刀,急道:“主子,這是奴才的事!——曉嵐,你只管攔著主子,別怕他惱——我出去看看——”說著奪門而出,就近兒從守門小侍衛手裏奪過腰刀,幾步跨出月台看時,果見殿西南側木欄前站著一頭高大壯實的老公熊,像一塊上小下大的黑石頭,一爪扒欄,一爪還提著個酒壇子,暈頭暈腦東張西望。喀巴兒和兩個小侍衛撲身上去,未及近身,被那熊一爪子隨意一掃,三個人竟都被打得四腳朝天。殿角索倫大叫,“——你五個人護住劉大人轎——你五個過來,那十個上,就石欄這邊砍死它!這畜生吃醉了,小心它進殿!”眾人吆喝著,劉統勛已經下轎。恰傅恒提著刀過來,笑道:“延清,這裏可用不著你——把他架進去!”劉統勛鐵青著臉,對傅恒道:“你不用和我嬉皮笑臉!你怎麽調度的,居然出這種事——我要彈劾你!”侍衛們不由他再說,往上架著就走,只聽殿門“咣”的一聲,乾隆已經出來,身後跟著神色尷尬的紀昀。便見巴特爾披著衣服赤著腳從後殿跑出來,原來他在後邊睡覺準備值夜,被人聲驚醒趕了來。

  此時侍衛們都已聚齊,乾隆的安全絕無問題了,有的向火槍裏裝藥,只環視著那頭黑炭般大狗熊——又不知乾隆是否要囫圇熊皮,都不敢動。那狗熊起先滿不在乎,嘴裏嚼著什麽,似乎還齜牙兒笑。此時才知大事不妙,見三面環人,一面是木欄,搖了搖頭,笨拙地舉起酒壇子,一下子就將碗來粗的欄木樁砸得齊根兒折斷,撒丫子就跑了。

  “追!”乾隆大喝道:“朕要熊膽,也要熊皮!”

  “紮!”

  侍衛們齊應一聲,除了當值守護乾隆的,拔腳便飛奔追了出去。劉統勛還要鞠躬諫勸,見乾隆提著劍直向前跑,又好氣又好笑,只好在後邊尾隨——他已上了年紀,委實是跟不上這些年輕人了。紀昀從後趕來,扶著他一道走。眾人窮追那只狗熊,一直追到一個峪口,傅恒命眾人停下,說道:“這叫甕口峪,狗熊已經跑不掉了,這得商量一下。主子要熊膽,射殺它就是,箭穿得滿身窟窿,熊皮就不成了,所以只有活捉,或者用拳腳打死,我有點犯難呢!”

  “要熊膽也不是容易事。”喀巴兒揩著頭上的汗,氣喘籲籲道,“要先把熊激怒,將膽囊憋大了,及時殺死剖腹取出。早了遲了都不成。”他一句話說得大家發怔:眾人一齊上,只能把熊嚇跑,不能“激怒”,單個人才能把熊激怒,徒手鬥熊又要保熊皮,不是件難煞人的事?傅恒道:“皇上要熊膽是為了給娘娘退無名熱。這比熊皮要緊——現在不能把細說話,那不是主子來了,留幾個人守在谷口,其余的人沖進去,能活捉最好,打死也算了事,只不能跑了這熊——快,就這樣,上!”

  眾侍衛答應一聲便撲向峪口,有兩個小侍衛年不及二十,爭功心切,跑在最前頭。剛剛踅過一個小彎,突見那狗熊大張著嘴,眼睛睜得血紅,舌頭伸著,露著白森森的牙,竟不顧一切,直撲人懷。嚇得他們丟了刀打幾個踉蹌,抱著頭跑出來,大叫“傅中堂,熊厲害——”

  “站住!”乾隆突然暴怒地大喝一聲,“你們竟敢退避!拔掉花翎退下!”兩個小侍衛驚恐之余又受呵斥,頓時木偶般僵立在地。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那頭狗熊不知在谷中受了什麽驚嚇,已是瘋了似地沖著乾隆咬牙切齒猛撲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巴特爾在乾隆身後悶吼一聲,一個橫身從斜刺裏沖出來,竟是平平常常一個“沖天炮”打在狗熊肋間,他自己也被狗熊狼夯的身軀抗得翻倒在一邊,那狗熊被他激得人立一般站起,舉著兩個粗壯的前掌向巴特爾猛撲,那巴特爾雖然年紀尚小,卻是極為靈巧,不知使了個什麽身法,竟從熊肚皮底下一掠而過,轉瞬間,便見那狗熊打了一個踉蹌,擡起尖尖的嘴巴向天哀鳴幾聲,像一座土山一樣撲通倒地,伸著四爪在地上掙紮。這一切使乾隆看得目眩頭暈,直到此時才看見,巴特爾手中握著傅恒送的小倭刀,得意地咧著大嘴在笑。乾隆見被摘掉花翎的兩個小侍衛沮喪地站在人後,哭喪著臉低垂個頭,羞得不敢見人,便叫他們過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