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34 笑話連篇皇帝開心 訓誡諄諄皇後講情(第4/7頁)



  乾隆哈哈大笑,說道:“說出誠敬莊重四個字,你就不愧良臣!朕不要你改了脾性,成個謹小慎微之人,也不是朕的本意。語雲,與上大夫言,款款如,與下大夫言,侃侃如,這不過是個分寸,比如主子有憂愁煩悶,你周周正正給朕說《論語》,豈不悶上加悶?這只講究一個心田,以敬以畏以莊以諧,無論怎樣作都不會越了禮份。你從前並無過分,朕不過格外愛惜,白囑咐幾句,就變成了奏對格局!”說罷揮手道:“你們跪安吧,傅恒把各王爺和內地諸臣進的貢單留下。明兒你們再遞牌子進來。”

  “是。”兩個人畢恭畢敬向乾隆施禮,傅恒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捧給乾隆,和紀昀打馬蹄袖跪了磕頭,起身又打一千,這才躬身卻步退出延熏山館。

  待二人退出,乾隆看自鳴鐘已是申末時分,伸欠著略活動活動筋骨,從延熏山館正殿後照壁繞出來,卻是和佛堂隔壁的又一處院落。中間池水假山,橫穿一條小溪,活水繞廊穿房而去。四周房舍環廊,朱欄內俱是大玻璃窗,裏邊掛著蟬翼紗。乾隆隨駕的後妃都住在這一個院子裏,東廂住著淳妃汪氏,北邊正殿掛著“靜雲幽深”的匾額,是皇後起居的正殿。西廂一溜也有十幾間,住著貴妃納蘭氏和鈕祜祿氏。這兩個人平素愛熱鬧,在北京大內她們宮中養著無數的鳥,還有貓和狗,但皇後愛靜,既住一個院,少不得將就著。納蘭氏、鈕祜祿氏和汪氏都正在鈕枯祿氏房裏抹紙牌,汪氏眼尖,一眼瞧見乾隆帶著王禮進來,忙道:“主子進來了!”偏身便下了炕。納蘭氏和鈕祜祿氏也忙丟牌下炕,整鬢振衣趨出,一溜快步趨到靜幽堂丹墀下跪了,鶯聲燕語請安:“主子吉祥!”

  “起來吧!”乾隆含笑點頭,用扇子虛點一下,問道:“你們又在開紙牌算命了——你們主子娘娘呢?汪氏,你是掌廚的,皇後今晚進了多少膳?”汪氏隨眾起身,蹲了雙福兒回道:“主子娘娘今兒特高興,進了兩塊春卷兒,一碗粳米粥,進得香,說奴婢的小菜拌得好呢!進過膳,又說悶,要查考阿哥們功課,將阿哥們叫了進來——您聽,這是在教他們說國語呢!”乾隆仔細聽,果然東暖閣裏有人說話,卻聽不清爽,便往裏邊走,笑道:“皇後只中意鄭二的菜,朕覺得也平常,倒愛進你制的膳。怎麽,到鄭二那裏學手藝了?”

  汪氏抿嘴兒笑了笑,小聲說‘主子竟是神仙,一猜就中!鄭二跟我說,別的不傳,只傳拌小菜,每樣都要用點腐乳,腐乳裏還要兌點別的人想不到的佐料,娘娘才愛用……”說到這裏便打住。乾隆止住步,笑著側耳道:“法不傳六耳啊?悄悄說給朕聽聽!”汪氏用手卷成喇叭形細聲說道:“花椒糖水一匙。”鈕祜祿氏和納蘭氏都覺她僭越輕狂,對視一眼,都撇了撇嘴唇兒。隨著乾隆進來,皇後富察氏已經得報,親自迎出暖閣來。乾隆果見大阿哥永璉、三阿哥永琪、四阿哥永璟應跪在炕前,一個牛高馬大的乳娘抱著皇後的次於永琮,得意洋洋站在炕邊:她是奉了旨的,抱著皇後的嬌生子兒永琮,見誰都不必下跪,因而有這份自豪。睞妮子見乾隆坐下,忙從紗屜子後擰了一把熱毛巾捧來,又倒了一杯茶小心放在青玉案上。乾隆這才仔細看了看這位棠兒介紹來的宮女,因笑道:“怪不得叫睞娘,這雙眼睛真叫精神——放了足了?還走得慣麽?”

  “回主子話,”睞娘深深蹲了個福兒,乾隆誇得她有點臉紅,抿口兒一笑,說道:“只放腳頭天有點不慣,走路太輕飄。第二天就渾身舒展,主於娘娘的話,還是天足好!”說著回紗屜子後,又取了幾枚紅得像瑪瑙似的酸棗丟進杯子裏,道:“這個最能滋養安神,聽主子娘娘說,主子看折子過了困,常失眠,您試試這個……”乾隆見她一臉稚氣,還在孩提之間,因笑道:“這麽丁點大,懂得心疼主子,好!這裏的人聽著了,她還小,要熬不得夜,不許難為她!”富察氏笑道:“沒人敢難為!昨兒晚她給我捏腰,磕睡了就蜷在我懷裏睡著了,像個小貓兒,一碰又醒了,靈性得很呢!”

  說笑一陣子,乾隆才問阿哥們,“這陣子朕忙,查考功課都沒來得及。張照老了,你們移到宗學讀書,聽說永璂還學會了唱青衣,永璟學銅錘?你們可真出息了!朕在你們這歲數,一天要練兩個時辰功夫,平常侍衛都不是朕的對手,還要讀書寫字四個時辰,哪有玩的辰光?仔細著,明兒朕叫侍衛們和你們過招兒,當眾出醜!”永璂、永璟都是那拉氏的兒子,當面挨訓,那拉氏頓時漲紅了臉。皇後忙替他們圓場,說道:“永璂、永璟還是好的,跟著太監管著,每日應時上學,如今四書都能背了。唱青衣的是十六叔家小三兒,”唱銅錘的是他五叔家老四。下人也有‘老三老四’叫的,就混了。宗學那邊龍生九種,什麽烏龜鱉黿的也就有了。回京我自然請旨料理,三服以內的宗親哥兒們,還是紮紮實實尋個好師傅,進毓慶宮讀書。不的正經書沒讀上,倒沾惹一身花花公子味兒,那可怎麽好?”乾隆呆著臉嗯了一聲,說道:“朕也想聽聽你們的國語(滿語),永璂你先說:布達,布達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