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32 道不同鬥法上清觀 情無計錢衡挪官銀(第6/6頁)



  李侍堯一怔,見是錢度,也是眼睛一亮,說道“老衡!怎麽你還留在南京?邸報都出了,叫你進京述職,另行委任呢!”錢度道:“哪有另行委任的話?我見見皇上,還回雲南去。”李侍堯笑道:“‘另行委任’是我說的。我消息比你靈,你要去刑部當侍郎,和劉統勛一個鍋裏攪勺子了。”“刑部!”錢度頓時目瞪口呆,“從前放出的信兒,不是去戶部嘛!”李侍堯嘻嘻笑道:“刑部是法司衙門,要論身分,比‘財神’部還略強些。”

  錢度無聲透了一口氣。李侍堯說得對,刑部國家政治機樞,要論名聲身分,尊貴清嚴,確比戶部好。但他一向是理財的,管錢用錢還是戶部來得。守著個銅礦,位分自然不及侍郎,但經常調銅運錢,像曹鴇兒這點子事,只要含含糊糊透個口風,下司不言聲就彌補了。思量一陣子,錢度蹙眉嘆道:“怎麽叫我去刑部?真不可思議……”

  “這就叫天心不測!”李侍堯道:“我陛辭時皇上和我說了多半個時辰的話,他說,他跟聖祖聽過政,又跟世宗理政,見過無計其數的臣子,有些看著極好的,卻不中用;有些老邁無力的,偏沒人能替,只得頂著做事;有些皇帝千方百計想提拔的,或出掛誤,或犯錯當黜,或丁憂,或病,總不能如願。所以下頭看著皇帝處置事情似乎隨心所欲,其實也一樣的嘔心瀝血。一樣的不得已兒。你大約也是不得已用到刑部了。”錢度一腦門子心思不在這上頭。想想李侍堯是個有膽子敢擔待的人,遂笑道:“我也正有不得已的事兒,見了你,正好!”遂將對道爾吉說的,又對李侍堯說了,“——看來我走,你就是銅政司使,從運來的錢裏騰挪一萬五千貫,回頭我再補給司裏。你看成不成?這樣,我就不用看南京這些官兒的臉了。”說罷便看李侍堯,不想李侍堯連想也沒想就說:“這是芝麻大的事,值得看他們臉子!他們那邊船沒卸,你寫個條子撂這裏,我寫個條子你去提錢!”一把扯住了錢度進了總督衙門門房,要了紙筆各寫字據。

  那錢度連午飯也沒吃,忙著到碼頭提錢,又用車運到錢莊兌了銀子,按官價兩千文兌一兩,但其時市價銀賤錢貴,一千二百文就兌一兩,除了一萬銀子,錢度竟還憑空落手三千貫,一切立時都顯得富富余余。錢度一頭高興,一頭又隱隱後悔:怪不得銅政司裏人都搶著跑外運差使,原來這麽肥,早知如此早打主意,何至於今日捉襟見肘?——一切安排停當,方到尹繼善那裏辭行。尹繼善仍十分殷勤,說了一車恭喜榮升的話,留飯留酒,一直送出儀門,再三囑咐珍重,並說:“明兒不親送,叫老範他們代為致意。”錢度又回驛館吩咐打點行裝裝船,直到半夜才到鳳彩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