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25 城下之盟慶復辱命 萬裏逃亡阿桂歸京(第2/6頁)



  “我們回兵去打刮耳崖!”葉丹卡捋袖子大叫,“仁錯活佛落到敵人手裏,將來沒法向達賴和班禪說話!”老桑措卻道:“我們快點打下小金川,生擒了慶復、張廣泗他們,再和他們換人。現在回兵,刮耳崖打不下來,我們就兩頭受敵了。”

  莎羅奔背著手在帳中兜了幾圈,倏地站住,說道:“回兵收復刮耳崖肯定不行。強攻小金川也是不行的。”見眾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盯視自己,莎羅奔又道:“要弄清楚,我們這一仗是被迫自衛,打出金川地方的安寧!全殲張廣泗,昨天就能辦到,但要激怒了博格達汗。他會再派一個李廣泗、王廣泗!我們無力與朝廷長期周旋啊……這個阿桂很能打仗,他的兵進入我腹地,拔掉幾十處寨子,實力沒有受到什麽損失。我們如果打小金川失利,此刻說不定正在翻雪山逃命!我們如果回攻,他三千人馬收緊據守刮耳崖,後邊張廣泗又來夾擊,這個仗就難打了……”他娓娓而言,說得眾人無不佩服,但此刻既不能回救刮耳崖,又不可攻取張廣泗大寨,又該怎麽辦?眾人正疑慮不定,莎羅奔已下了決心,大臂一揮,說道:“這樣——兵力西移,堵死了阿桂的部隊,記住,只要嚴守,不耗實力,封死消息,這邊我親自到張廣泗大寨,和他講和!”

  “張廣泗要扣了你怎麽辦?”有人問道。

  “他不敢,”莎羅奔狡黠地一笑,“如今他已窮途末路,巴不得與我講和……當然,我還有些別的措置——除非他瘋了,他不敢向我下手。我告訴你們,沒有誰比我更懂漢人了!”

  “他要不肯講和,不答應我們的和議呢?”

  “那就只好先吃掉小金川之敵,然後回兵西進刮耳崖。阿桂孤軍深入我腹地,又沒了主帥,就只好翻夾金山逃往瞻對了!”

  就這樣,莎羅奔的方略也定了下來,以後就發生了莎羅奔獨闖清營議和、脅迫張廣泗、慶復在和議條文上簽字的事。

  三天之後張廣泗的帥帳撤到了達維,和慶復密議一夜,第二天即下令南路軍就地紮營待命、北路軍也退出小金川,在草壩一帶整頓。又煞費苦心地給乾隆寫了一封奏折,說“臣等已奪取大小金川、彼莎羅奔等走投無路,親自面縛前來大營求降,悲淚悔過,情辭懇切。願以身命報效,乞朝廷對金川夷族免加誅戮。臣等維思我皇上仁德如天,征討金川乃為緩靖地方,愛養百姓,觀彼之心,已凜服王化,畏懼天威,臣服聖治,栗栗伏闕之心見於言表。臣等公議上奏,兔究其犯上擾亂地方之罪,仍以安撫使代領金川土司事宜……”對戰死的官弁,卻頗難措詞,思量許久,任舉和買國良算是“不服水土,中瘴患病而亡”,孟臣“為流矢所中,不治身死”。只有阿桂和勒敏二人沒法打發,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幹這樣的事,真是平生未有。”張廣泗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苦笑,“一個阿桂,處置不易,還有個勒大狀元。記功不行,他們不遵軍令,壞我大局,罪該梟首。記過也不行,他們是進入金川唯一傷損最小的部隊。又聽說打下了刮耳崖……”他像含著一枚酸澀無比的青杏,滿臉的皺紋都聚在了一處。慶復幹笑一聲,說道:“這兩個人只能行軍法,一了百了。主將有難,見死不救,他做得出,我們也做得出。這事不能犯嘀咕,一是叫莎羅奔把炮趕快還我們,二是馬上解除勒敏和阿桂的兵權,暫時委派海蘭察和兆惠率領兵馬,到達維聽令!”見張廣泗點頭無語,慶復思量著,一筆一畫寫道:

  阿桂、勒敏貪功於前,帶兵三千深入刮耳崖,孤軍遠離,受

  敵圍困;掩過於後,畏懼小金川西之敵,不敢東進與主力會合,

  使大金川之役險失戰機。似此畏死貪生,實出臣等意料之外,

  亦傷聖上知人之明。為儆戒全軍,已著其限期自解來營,即行

  正法而肅軍紀。其余有功將弁保敘事宜,容後再奏。寫畢,說道:“請大將軍過過目。”張廣泗接過看了看,突然變得有點心煩意亂,煞白著臉用了印,說道:“發出去吧!”

  阿桂和勒敏二人就此陷入絕境。

  慶復和張廣泗謊報軍情、飾敗邀功的奏折發到北京,乾隆已經離京出巡半個月。留守北京的張廷玉、鄂爾泰和傅恒幾個人傳看了折子,都覺得其中言語支吾誇張、不能自圓處甚多。但像這樣的軍國重務,軍機處不能擅自駁斥,幾個人商議了一下,便將原折用黃匣子直送濟南巡撫衙門,由巡撫嶽浚速轉皇帝行宮——他們還不知道,嶽浚的衙門已改為行宮——因乾隆這次出巡是絕密行動,所以黃匣子外面又包了紅緞子,以防明眼人識破。嶽浚早已將巡撫衙務交給山東藩台,每日“坐衙”只是裝幌子給眾人看,他也不得隨意覲見乾隆。見這麽大一個黃匣子傳來,也覺稀罕,忙親自抱了到簽押房請見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