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15 情馬無遙陽溝失事 窮途計短議劫王綱(第2/6頁)



  眾人原都是因為一敗再敗,各自有些意見,惱火得很,其實心中還是尊敬易瑛如天神,對自己這些看法也只模模糊糊的,並不認真。易瑛如此虛心,一概接受,大家都十分感動,遂又鼓起興頭來,燕入雲笑道:“我最愛打富濟貧!我們手裏有家夥,想籌幾個錢糧還要向那些臭財主借!不是我說,當初在太平鎮要聽我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沖爛了馬家,劫了糧就去攻寨子,這會子不定我們還在黑風崖上吃酒消夜呢!”他說得興奮,直想站起來,皇甫水強卻道:“那地方不成,容得下劉三禿子,容不下我們。那裏離北京那麽近,一道旨意,濟南、保定兩頭出兵夾擊別說吃酒消夜了,怕只有火槍子兒能吃——”他看了看暗中的易瑛,突然頓住了口。燕入雲見他如此釘著自己作對,心中不禁大怒,手摸著劍柄捏得出水,強忍了沒有說話。在僵持難堪的氛圍中,一個弟兄喘籲籲走來稟道:“韓梅、唐荷她們上來了,還帶著三十多個人!”

  “三十多個?”易玻心中一喜,立刻又斂了笑容,“有外人麽?”

  “沒有。全是我們打散了的自己兄弟!”

  “好!”易瑛頓時精神大振,笑著對眾人道:“女蝸廟前這一聚,看來我們氣數還會旺起來!瞧瞧她們去!”

  眾人剛站起身,韓梅和唐荷二人已經踉蹌著走過來。熊熊篝火中,只見二人頭發蓬松、衣衫襤褸。二人見了易瑛,撲身跪倒在地,抽咽了半晌,“嗚”地一聲號啕大哭起來。“……聖使娘娘……我們沒有打好仗……七十多個兄弟只活著回來這三十多個……”韓梅哭得渾身顫抖,“……失散了這六天,我們白天躲在山裏,只有晚間才敢走路……遇到一個砍柴老漢告訴我們,娘娘往這個方向來了。一路上還有幾個逃跑了的……要是再尋不到您,我們只好自殺了……”唐荷哭得淚人兒一般,抽泣著道:“其實官兵倒不敢窮追我們,惡虎鎮丁百萬家一百多個莊丁,死盯著我們不放……我們殺他們退,我們走他們追……他們的佃戶,不敢接濟我們……我們又累又餓……路也不熟……他們抓我們一個便殺一個,割了兄弟們耳朵去報功……”說著又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回來就好,我們見著就好了。”易瑛聽她們雖然說得語無倫次,卻也能體會到她們一路上淒涼奔波、悲苦無依的心境,由不得心中一陣酸熱,眼圈便紅紅的,長嘆一聲挽起她們。說道:“我們已經商議好,打回桐柏山,在桐柏、伏牛、大別山紮住根、慢慢跟朝廷周旋!”她的瞳仁在火光中的的生輝:“此地只可暫居一時不可久留。稍稍歇息一下,我們從風陵渡過黃河。河南是我們的老盤子,有了餉一招呼,人馬立刻就能拉起來!”韓梅聽她說到“餉”,眼睛一亮,說道:“聖使,見了你只顧歡喜、傷心了,還有件要緊事稟報呢!——南京皇舞棧派人來了,說有一套大富貴,六十五萬兩鏢銀要在石家莊聚齊解往四川。韃子們在四川和金川人開仗,糧餉如今還是秘密,不能用大隊官兵護送。請聖使派人截下來。”

  易瑛尚未答話,燕入雲已聽得心癢難耐,插口便問:“押運的是誰?皇舞棧在南京是什麽身份,怎麽知道這麽重要的消息?”突然想到這是不該問的,便打住了。易瑛問道:“來人呢?”

  “我沒有見——我到老茂客棧去打聽聖使娘娘下落,是二癲子告訴我的。”

  “他沒說這些銀子過路了沒有?”

  “肯定還在石家莊,老茂家已派人尾上了!”

  “押運的是誰?”

  “官府是按省遞交,暗地護運。南京那邊已經派了個高國舅到鄭州接鏢。隨鏢銀行走的叫黃天霸,是直隸黃家老鏢行的——”

  易瑛皺了一下眉頭,止住了她的話:“余下的我知道了——你們到那邊歇著,喬松肩上受傷,也該換藥了,你們照顧一下。”

  “是。”韓梅和唐荷打了一躬,退了下去。易瑛見雷劍也要去,擺手道:“你們得隨時有人跟我,你留下。”又問眾人:“怎麽樣,這銀子取不取?”

  燕入雲一挺身子說道:“取!這是皇鏢,取一票我們多少年都用不完。別說六十多萬,就有十萬銀子,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有人有糧有餉有兵器,我們橫行天下,怕誰?八旗滿人是一堆豆腐渣,漢軍綠營,雖能打仗都在西邊省份。打下幾個州縣作我們的營盤,不比鉆山溝受那份悶氣強得多?”皇甫水強也被“六十五萬”這個數字拱得心裏發熱。說道:“我看也是先取下來再說!這個機會太他娘的難得——不但沒有大隊官兵押送,而且路也遠,山路也多,截了鏢,我們也容易躲藏。”燕入雲笑道:“有銀子什麽事辦不下來?憑我昔年的交情,加上銀子怕沒人入夥?大隊人馬我們也拉起來了!”蹲在一旁的胡印中卻覺得不妥:官兵能容你從容不迫地弄到銀子,又就地招兵買馬?他覺得是笑談,但他深知自己在這裏是個孤客,人微言輕,一開口就要得罪人,便也附和道:“截鏢我沒說的,要想想截不到,失了風怎麽辦?截到了,也要有章程,不至於臨時手忙腳亂。”燕入雲已經被“六十五萬”燒熱,見眾人都無異議,心中大喜:“這裏初一、十五是廟會,平時沒有人。正好我們休整幾天,吃得飽飽的做這個大案。我們窩囊透了,也該換換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