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47 邂逅相逢再敘舊情 三堂會審立斬欽差(第4/6頁)



  “不用了。”傅恒笑嘻嘻說道:“那麽小個平台兒,三張公案擺得下麽?我就坐在你側邊,觀看二公辦案風采!”二人聽了無話,互相一讓,三個人同上了公案後正容就座。

  “欽差大臣升堂了!”

  楊嗣景的戈什哈高聲含糊叫道。連他也不明白:一個兩個欽差還不夠,今日又來一個欽差!

  守在外邊的皂隸們“噢——”地拖著長聲喊著堂威,手執黑紅水火棍進來依班排定。幾十名親兵戈什哈懸刀而入布置在四周堂角,把架上的刑具碰得叮當作響。大堂上的氣氛立時變得緊張肅殺。

  “今日審結此案。”孫嘉淦臉上毫無表情,“本欽差與楊欽差已經商定,所有一應幹證人等一概先回任辦差——傳諭出去,叫他們立刻啟程回任!”

  “紮!”

  薩哈諒忽然站起身來,擺手道:“慢!”他恭謹地向孫嘉淦一拱手,說道:“恐怕孫大人孟浪了吧?斷案要人、贓、證俱全。放了人證,誰能說得清?”說完坐下。喀爾欽又起身道:“請孫大人收回成命。我們吃官司尚且不怕冷,他們當人證的有什麽怕的?”也坐下。

  “你們死在臨頭,還敢如此囂張,咆哮公堂!”孫嘉淦目光灰暗,獰笑一聲,“來,給他們撤座!”幾個衙役過來見他們端坐不動,——畢竟過去都是他們望而生畏的長官,竟沒人敢下手。孫嘉淦“啪”地將警堂木一拍,怪目圓睜斷喝一聲:“撤座!你們已是被革官員,與庶民同例!”

  兩個人這才不情願地站起身來,喀爾欽進士出身,口齒流利,說道:“自古刑不上大夫,是楊大人讓我們坐的!”孫嘉淦格格一笑,說道:“能叫你坐下,自然也能撤掉你的座。你就站著,也不為上刑。你既革職為民,也不算什麽‘大夫’。《大清律》三千條,‘貪贓之墨吏不事以禮’,你老實點!”坐在旁邊的楊嗣景覺得句句話都是在剜自己的心,不覺臉色漲得通紅。舔了一下嘴唇卻沒有說什麽,那衙役出去,一時便聽外頭亂哄哄一陣輕聲歡呼,人證走得精光。

  “喀爾欽,”孫嘉淦問道:“你可知罪?”

  喀爾欽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驀地冒出冷汗來,顫抖著聲音回道:“犯官……知罪。”

  “你賄賣了多少生員名額?每一名索要多少賄金?”孫嘉淦嗓子暗啞,重重拍了一下警木,“講!”

  “共是十七名……”喀爾欽呐呐說道,“每名四百兩、五百兩不等。有的只收五十幾兩的……”

  “為什麽收價不一樣?”

  喀爾欽道:“文章差的收的就多點,文章好的,就少收。還有的有人推薦‘俊才’,不收的也有……”

  “真可謂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孫嘉淦一聲冷笑。你的收條都在這公案上擺著,諒你也不能不認!”說罷斷喝一聲,“到一邊跪著聽發落!”

  傅恒瞟一眼公案,果然見印盒旁放著一疊條子,伸手取過一張看時,上頭寫著:

  今借到學政喀爾欽大人現銀四百三十五兩以資急用,乾隆三年制科山西孝廉魏好古。

  初思,傅恒頗覺不解。後來才想到其中奧妙:魏好古取中舉人,可以憑條付錢;如取不中,這魏好古就“不是乾隆三年孝廉”,借條也就無效。想著幾乎笑出來:科場舞弊真是花樣百出。正思量著,孫嘉塗又問道:“你怎麽分辨得出哪份卷子出過借條,哪份卷子沒有借條?——卷子一律都是謄錄的!”

  “回欽差,事前有約定的暗語,頭兩比裏帶有‘天地玄黃’四個字的就是有借條的。”喀爾欽連連叩頭,“可憐我往取士從不舞弊,只有這一次也沒有實得銀子……”說著已是淌下淚來。

  “跪到那邊去!”孫嘉淦毫不動心地指了指廳柱,“待會兒我再發落!”說著又轉臉問薩哈諒:“你呢?你可知罪?”

  薩哈諒卻不似喀爾欽那樣膿包,他一直用詢問的目光盯著楊嗣景,見楊嗣景一臉木然,正自詫異,聽問忙道:“犯官知罪。但有下情上稟!”他頓了一下,“收錢糧前我去見喀爾吉善,曾言及山西災縣太多,多少官補了缺也不肯上任。藩庫的銀子再多,我們一文也不能擅自動用。所以請示憲命,以‘道路難行,火耗不足為償’為由追加一點銀兩,平兌入庫。這是請示過的。”楊景嗣此時插話問道:“喀中丞,這件事可是有的?”

  “回楊大人,”喀爾吉善冷不防一下子問到自己,不安地欠身道:“他請示,有這件事,但我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