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29 法外刑元兇受誅戮 勢利情李衛遭窘辱(第2/4頁)



  “顏面還是要顧全的,”乾隆一笑,“十六叔和訥親,下去後寫個謝罪折子,朕留中不發也就是了。今天小朝會,本著言者無罪。但你們參劾嶽濬李衛的折子都已經遞上來了,沒有這個過節兒,別人有話朕不好說。成麽?”

  莊親王心裏一陣發涼。這個皇帝表面上看與乃父雍正的冷峻嚴厲有天淵之別,又滿口的仁厚曠達,其實論起心勁,比雍正還狠。雍正遇這種事,只是雷霆震怒,大罵一頓;這還要留字據,對景兒時就是憑據!想著,允祿咽了一口唾沫。和訥親一齊叩頭,說道:“皇上關愛周全之心,昭然如日月之明。臣謹請旨嚴加處分,皇上不必留中不發。”乾隆笑而不答,轉臉看著張廷玉,說道:“衡臣老相公,你看劉康怎麽處置?”

  “淩遲。”張廷玉毫不猶豫,說道,“按平常殺人罪,劉康不過斬立決抵命。但他犯了十惡律條,惡逆不道,不能以常法拘之。”鄂爾泰道:“十惡之罪只是逢赦不赦。加罪似乎不妥。但劉康之罪也實在超出常情。奴才一時竟想不出怎麽料理這東西了!”

  乾隆對允祿二人道:“起來坐著說話吧。”一邊轉臉道:“劉康的惡逆,不只是對賀露瀅,是對先帝,對朕躬!以其罪而論,淩遲也不足以泄民憤。這樣的案子,不但我朝,上溯千古也是罕見。當然不能以常法論處。”他細白的牙齒咬著嘴唇良久才道:“淩遲,剜他的心,連同三個惡奴碎剁在賀露瀅靈前!不如此,不能告慰於忠魂!”

  四個大臣一齊打了個寒顫。明知此種處罰過於殘忍,但今日釘子都碰夠了,誰也不願再自尋黴頭。

  乾隆打發四個輔政大臣退出,立即命轎趕往李衛府。守門的見是乾隆來,欲進去報說時,乾隆一擺手止住了。問道:“你家大人病的怎樣?夫人好麽?”

  “我們老爺這幾日不好呢。”那家人滿眼是淚,哽咽著道:“夫人心裏有氣,又不敢當著他哭。就是我們做下人的在旁邊瞧著,也真是難過。”

  “唔?”

  “主子吩咐我們不許說……”

  “連朕在內?!”

  “那家人聽到話音中的威懾,膽怯地看了看西院墻,無聲地囁嚅了一下。乾隆順著他的目光往西看,只見西邊洞門外塵土飛揚,似乎在大動土木。他正愣怔間,“轟”地一聲,一人多高的花墻齊整整地被推倒了,一個監工站在李衛原來的書房前階石上,大聲道:“把磚撿起來,都垛到這邊,李大人那邊整治幹凈,一粒浮土也不許有!——小聲點,你們吵鬧個什麽?”

  “那是在做甚麽?”乾隆被西風卷來的塵土迷了眼,揉了揉,問道:“為什麽要拆房子平花園?李衛如今病得這樣,還有心思弄這個?”那家人悶聲道:“折騰得已有四天了。是內務府的人。原來這府邸是先帝爺賞的,連花園在內,從來也沒人說過什麽。這幾天內務府來了個姓黃的堂官,說這園子,內務府要收。因老爺病著,夫人怕他生氣,又嫌聒噪,就將老爺遷到東書房。那邊連明徹夜就這麽個樣,夫人也是沒法……”正說著,一個丫頭從東邊過來,叫道:“羅家的,太太叫你帶幾個人去上房,把東西蓋蓋。狼煙動地的,怕汙了皇上賞賜的東西,沒法上繳——聽見了?”話剛說完,那丫頭突然認出了乾隆,張著嘴愣在當地,只一頓,一溜煙兒跑了。

  乾隆心裏先是一沉,一股又酸又熱的氣翻湧上來,臉都漲紅了,回身“啪”地抽了高無庸一記耳光,把高無庸半邊臉打得紫脹起來。高無庸訥訥說道:“主子,主子……這不是奴才的事,奴才不曉得……”

  “兩天前朕賜藥給李衛,你沒來麽?你做什麽吃的?”乾隆勃然大怒對家人道,“去,叫那邊管事的過來!”

  那家人快步過去,他心裏有氣,便不肯明說,只說:“黃頭兒,有位爺叫您過去。這邊亂折騰,老爺也不安……”

  “什麽他媽安不安?”黃頭兒拍了拍身上浮土,一邊走,嘴裏不幹不凈說道,“老子整日在土窩裏,老子就‘安’了?”

  乾隆心裏火氣本就一沖一沖地按捺不住,回頭怒喝一聲:“塞楞格!你越來越笨,越來越不會侍候了!對這樣的王八蛋,就由著他在朕跟前撒野!”塞楞格紫漲了臉,躬身答應道:“主子,是奴才的不是!”轉身一個箭步撲了上去,劈臉打得黃頭兒眼冒金星,蛇螺似地轉了一圈,未及站穩,脊背後又挨了一腳,便翻倒在地。高無庸無端挨了一掌,火氣兒沒處泄,從腰後抽出馬鞭子,不分鼻子眼就是一頓猛抽。翠兒早已趕來,跪在一邊,見打得過重,忙叩頭道:“主子,他是個下三等奴才,和他生氣不值得。”乾隆這才擺手止住了塞楞格和高無庸。那黃頭兒已是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