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17 月好不共有欽差長嘆 臨終獻忠心皇帝撫孤(第2/4頁)



  傅恒用陰沉沉的目光盯著西廂,事情很明白了,飄高這三個人確實是白蓮教的余脈,想到那根一扯就斷的絨繩,想到方才娟娟舞劍的情景如鬼似魅。他心裏一激淩打了個寒顫——連娟娟是人是鬼也有些吃不準了。傅恒咬著下嘴唇,說道:“劉縣令。”

  “卑職在。”

  “西廂裏住著的三個人是……邪教傳教使者。”

  “不知是哪一教的?”

  “正陽教。”

  傅恒原本堅信姚秦“寸步未離”自己,此刻又猶豫了,半晌才道:“石應禮未必是他們殺的,但傳教就有罪,該拿下。”劉知縣忙道:“是,大人剖析極明。卑職這就去安排!”傅恒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本領極高,你這點子人根本拿不住。”

  “那……”

  “你星夜回去點兵。”

  “紮!”

  “小聲!要帶些鎮邪的法物,預備著點糞尿汙水,防著他們有妖術——我要活的。”

  “紮!”

  待到劉知縣帶著衙役撤離出店,傅恒叫了吳瞎子過來,將方才的話說了,問道:“你自忖是不是他們的敵手?如不安全,我們這會子就出店。”吳瞎子笑道:“我還不至於吃他們的虧。他們功夫漂亮是真的,若上陣一刀一劍地放對兒,用得著那樣舞劍?爺甭犯嘀咕,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傅恒緊張興奮的心略平靜了些,拿穩了腳步出房,站在廊下大聲笑道:“飄高道長——他們去了,請過來,我們仍舊吃酒賞月。”

  沒有人應聲。

  博恒又叫了一聲,裏邊還是無人答應。吳瞎子情知有變,口裏說道:“你這牛鼻子道人,好大的架子!”也不近前,離著三丈來遠,雙手憑空一推,那門“砰”地一響已嘩然洞開。一股勁風襲進去,放在窗台上的燈火幾乎被吹熄了。吳瞎於一個箭步竄進屋子裏,但見青燈幽幽,滿屋紙灰,已是人如黃鶴!

  “走了。”傅恒進屋看了看,皺眉說道:“我本無意傷害他們,只想知道正陽教到底是什麽根基……他們如此來去無蹤……本領用到正地方不好麽?”他撿起一片燒剩下的紙片細看,正是自己寫詩用的宣紙,不禁悵然,若有所失,踱步在如水的月光下,蹭蹭回到上房。

  一連接到傅恒幾次奏章,都是洋洋萬言,乾隆沒有急於加批,只回旨:“知道了。”並不是傅恒的奏折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他要好好想想。自傅恒下去以後,他連連接到報告,江西安福水災、安徽宿州二十州縣水災,江蘇蕭縣、無錫十六州縣水災,要安排賑濟;禮部籌備博學鴻詞科,九月十五日禦試;不巧的是,大學士朱拭一病不起,接著大學士陳元龍病故。李衛已完全臥床待命,鄂爾泰也染病請休。乾隆每天召見太醫查閱脈案,詢問病情;把各地進貢的時鮮果品分賜這些老臣;有時還要親臨病榻前探望,近幾日忙得不亦樂乎。

  一月之內四五名熙朝老臣連連病倒,乾隆不禁有點心慌,總覺得兆頭不好,似乎要出點什麽事似的。身邊的訥親入值中樞時日不久,理政理軍還不很上手,張廷玉也是望七十的人,雖然勤勉辦差,不免精神體力支撐不來。乾隆生恐這兩個大臣也累倒了。過了十月,便將西華門外兩處宅子賜給他們,並特許張廷玉在相府處置奏折,一來免了二人往返奔波之苦,二來有急事可以隨時召見。經過這樣一番安置,乾隆才覺安心了些。不料剛剛穩住,禮部、國子監同時奏報:楊名時中風暴病!乾隆立刻命高無庸叫訥親過來。

  “主子……”

  訥親進來有一會兒了,因見乾隆頭也不擡只顧想事情,跪在一邊沒敢驚動,後見乾隆轉身看見自己,才叩頭道:“奴才過來了。今兒接著盧焯奏報,浙江尖山壩已經合龍,洪水堵住了。盧焯本人因為在水裏浸泡得病了。”

  “盧焯病得厲害麽?”

  “無礙。他只是受了點風寒,頭痛難支。”他是怕主子惦記著秋汛,不得已請人代筆上奏。”乾隆粗重地喘了口氣,說道:“朕這些日子叫病人給嚇怕了,這是怎麽了?接二連三死的死病的病?你們上書房好歹也體貼著點下頭辦事的人嘛!”

  上書房的差使歷來只是轉遞奏折、參贊軍政樞務。自雍正年間設了軍機處,權力已經轉移。乾隆即位,改在乾清門聽政,又調訥親進軍機處、上書房只留了幾個翰林偶爾侍候乾隆筆墨,早已名存實亡。歷來一二品大員報病都由太醫院直奏皇帝,與上書房其實風馬牛不相及。訥親原本想勸乾隆幾句,聽他連上書房怪上,倒不好再說,半晌才躬身道:“是。”說著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折子,囁嚅著說道:“這是……這是朱拭的遺折。他今早寅時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