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14 議寬政孫國璽晤對 鬥雀牌乾隆帝偷情(第2/4頁)



  孫國璽用手指頭抹了一下眼角的汗水,說道:“這是各地衙門匯總來的數目。少報沒有,少報多少畝,臣不敢妄言。”“你起來坐著說話。”乾隆笑著指指木杌子,說道:“朕要告訴你,墾荒是不錯的,何時有旨意批你墾荒墾錯了?你們三任總督,從田文鏡到你,從心地說,毛病在一味揣摩上頭的意思,無論寬嚴,都沒有根據。田文鏡墾出一畝荒,恨不得報兩畝,以為‘多多益善’,明明生荒長的莊稼不成模樣,還要暴斂錢糧,生恐丟了‘模範總督’的虛名,你如今又來揣摩朕,所以翻了個燒餅,有兩畝寧肯報一畝。開封、南陽、陜州明明豐收,也報了大歉。看似與田文鏡反其道而行,其實心地是一樣。朕屈說你沒有!”孫國釜聽乾隆所言,完全是談心開導的意思,懸得老高的心落了下來,忙道:“主上沒有冤屈了臣。論起來臣的心思,比主上說的還要齷齪些。臣是見王士俊開罪聖上,怕步了他的後塵,所以嚴令下頭查實地畝,寧少勿多,糧產寧欠勿冒,才得了這麽個數。但河南今年全省欠糧一百萬石,這個數是不假的。”

  “你和王士俊不一佯。”乾隆斂起了笑容,“王士俊把朕與先帝視為水火,明目張膽反對朕的既定方策,還要沽名鈞譽當直臣!朕若有失政的地方,惟恐怕下頭不敢進言呢!怎麽會怪罪下頭?但事涉皇考,說朕有意更動皇考成憲,這是他自己的誤解!王士俊在河南任上,為得一個‘能吏’的好名聲,行剝民虐政。如果敗露在皇考之時,難道不要治他的罪?他有罪下獄,鄂爾泰還替他說話。其實王士俊奏折裏說的‘大學士不宜兼部務’指的就是鄂爾泰,大學士兼部正是皇考定的成例,他要朕不‘翻案’,卻又慫恿朕翻案——這不是個奸邪小人麽?即便如此,朕也沒有拿他怎麽樣,但他不能當官了,回貴州當老百姓去!”訥親在旁說道:“田文鏡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他在任時,河南無貪官,無盜賊,這也難能可貴。”“訥親說的是,”乾隆接口道,“朕訓誨你,為的你能體諒朕心,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做一個好總督——你跪安吧!”

  訥親見孫國釜退出去,躬身說道:“萬歲的淳諄教誨,求國久治,不以事廢人,不因人廢事,臣在旁靜聆,得益良多——皇上接著見誰?奴才著人傳旨。”“河南是個‘模範’地方兒,朕親自接見。”乾隆站起身來笑道。“其余的,由你和張廷玉他們去見。朕這會子要去慈寧宮給老佛爺請安定省了。”說著便命人替自己除了袍服,只穿一件石青夾紗長袍,束一條軟金明黃馬尾紐帶。訥親陪侍在旁,說道:“今年秋涼得早。奴才瞧主子穿得似乎單薄了些兒。”

  “不要緊。”乾隆一邊踱著步子,突然一笑,問道:“訥親,聽說你家裏養著兩條惡狗,可是有的?”

  “有的。”訥親說道,“那是為杜絕私謁。皇上不曉得,有些官兒真不要臉,上回山東布政使衙門一個道台,死皮涎臉到我府,說得了一方好硯送我。我想這物件是很雅的,就收下了,打開包兒一看,‘金頁子’有一寸厚,鑲在硯台外頭,哪是什麽硯?是錢!我連名字也沒問,打發人給他扔回去!”

  乾隆點點頭,說道:“這事朕知道。朕告訴你,張廷玉為相幾十年,並沒有養狗。照樣辦差。你是宰輔大臣,下頭常常要有事見你,門裏養著惡犬,好人也怕。要有貪心,狗也攔不住你受賄呀,是不是?”訥親一聽也笑了,說道:“奴才實在煩他們到私宅聒噪。臣曾讀過《容齋隨筆》,司馬光為相,在客廳裏貼告朋友書,私宅只談交情私事、有公事衙門裏當眾說。奴才克制功夫不如衡臣,也沒有什麽私事和人聊,所以養了狗,‘汪汪’兩聲,他就有一肚皮壞主意也嚇跑了一半。”乾隆聽了哈哈大笑,指著訥親道:“瞧你悶葫蘆似的,心裏還挺清爽。克制功夫不是生而有之,夜讀書,日三省,慢慢就有了。狗,還是不養為好。”說著,已到慈寧宮大門,便跨步進來,訥親自去傳旨辦事。

  乾隆進宮院天井,掏出金表看了看,剛過午正時分,院內鴉沒雀靜,便招手叫過一個太監,問道:“老佛爺已經歇晌了麽?”那太監忙笑道:“沒呢!主子娘娘、嫻貴主兒都在大佛堂西廂陪老佛爺打牌呢!”乾隆沒再說什麽,繞過正殿,果然聽見幾個女子聲氣嘰嘰咯咯說笑,夾著還有太後爽朗的笑聲。乾隆循聲便進了西廂房,果見皇後富察氏、貴妃那拉氏都陪著太後正打雀兒牌。還有一個女子背對著門,瞧服色是個二品誥命,卻不知道是誰。周圍有十幾個侍候的宮女見乾隆進來,忙一齊跪下。那拉氏和那個陪著打牌的女子一轉臉見是皇帝,丟了牌便退到一邊跪下,只有皇後富察氏款款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