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墻 三七、奉密命紫姑夜行刺 聞兇信康熙暗用心

  方苞在皇上面前說得不錯,四阿哥胤禎在任伯安這件案子上,確實是處理得十分妥當。既為朝廷除了一大害,又保下了數以百計的大小官員。更絕的,是把這件案子交給老九來審問。明面上看,是保下了阿哥黨,尤其是保下了老八和老九,可實際上卻給他們哥倆出了個難題。留下任伯安,他們無法向父皇交代,唯一可行的,是忍痛割愛,舍車馬,保將帥,除掉任伯安。這樣一來,等於是讓他們自己動手砍掉阿哥黨的一條臂膀,挖掉阿哥黨的一只眼睛。老八、老九吃了這個啞巴虧,他們能就此撒手、善罷幹休嗎?對於這件事,老四並沒有掉以輕心,他仍在冷靜地觀察著局勢的變化。

  可是,老十三的心情卻與這幾位哥哥不同,他正處在興奮之中。在抓住任伯安這件事兒上,他是立了頭功的。雖然父皇回來之後,沒有當面誇獎他,可他自己心中有數。他不圖誇獎,只要能制服阿哥黨,他胤祥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天,鵝毛大雪漫天飄落。北京城一片銀裝素裹,煞是好看。胤祥興沖沖地從外邊回來,看見府裏的家人們正在掃雪,便擺了擺手說:

  “哎,這時候,掃的哪門子雪呀?留著,留著,讓它下上一夜。明早上,爺還要賞雪景呢。”

  府上的二管家賈平走上前來賠著笑說:“爺,奴才們掃的是路上的雪。園子裏沒動,留著讓爺賞雪吃酒呢。這路上要是不掃,走著滑是不是?”

  “少廢話,全給我留下來。”胤祥說著走回屋裏。阿蘭、喬姐連忙迎上來給他撣雪、換衣服。胤祥舒舒服服地往熱炕上一躺,突然問道:“哎,怎麽就你們倆在這兒,紫姑呢?”

  喬姐忙不叠地說:“回爺,今兒個,紫姑她娘病了。後晌她回家看看,很快就會口來的。”

  “哦——爺今兒累了。你們倆在這兒下盤棋,我吃酒觀戰。”

  喬姐高興地說:“喲,難得爺有這麽好的興致,我們哪敢不陪呢。”一邊說,一邊拉著阿蘭,先給十三爺上了酒菜,倆人也就著大炕擺上了棋盤。胤祥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今兒個心裏特別痛快,不知不覺之中,困勁兒上來了。他一伸手把棋盤掀翻說:“去去去,你們倆這臭棋簍子,這下的算什麽呀!”

  阿蘭和喬姐無緣無故地挨了訓,卻不敢露出不痛快。這樣的事兒,她倆經得多了。她們知道,十二爺一直在疑心她們。高興了,她們要招之即來,小心侍候;不高興呢,她們就要揮之即去,躲得遠遠的。聽家人們說,任伯安已經被處死了,阿蘭覺得心頭的枷鎖打碎了。她高興,她激動,她想向十三爺訴訴心裏的苦處。可喬姐、紫姑老在十三爺身邊,她又一直找不到機會。喬姐呢,卻在惦記著八爺那邊,不知八爺會不會受到牽連。這倆人,是八爺和九爺派到這裏來的。好長時間了,八爺和九爺都沒有派人來聯絡。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呢,十三爺今天回來,又像高興,又像生氣,這又是為什麽呢?

  紫姑回來時,十三爺已經迷迷糊糊地和衣睡下了。紫姑熄滅了多余的燈燭,在炭盆裏加了炭,又給十三爺蓋上一床薄被,也退下去了。外邊,大雪紛揚,下個不住;房內,炭火熊熊,溫暖如春。一切都顯得那麽安寧,那麽平靜。連府門外邊的大街上,值夜更夫的梆柝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三更以後,突然,“叭”的一個巨大的聲響,把胤祥給驚醒了。他猛然坐了起來,瞪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床前似乎站著一個人。他揉揉眼睛一看,原來是紫姑。只見她手中端著一個茶盤,神色慌張、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胤祥再往外一看,那響聲原來是在房子角上發出的。那裏掛著帳幔。帳幔的前邊,放著一個花架。花架上是一個巨大的、有幾十斤重的大花盆。現在,花架倒了,花盆也摔得粉碎。胤祥心中明白了:哦,有人推倒了花架,摔碎了花盆,以此來向我報警!這麽說,紫姑的行為、神情,倒值得懷疑了。他沉著臉問:

  “你來這兒幹什麽?”

  紫姑慌亂地回答:“哦,十三爺,奴婢,是,是……”

  就在這時,阿蘭帶著幾個剛被驚醒的值夜小丫頭,從帳幔後邊走出來了:“喲,十三爺,嚇著您了吧。咳,可能是那個該死的花貓蹬翻了花盆。這不,紫姑見您喝多了,給您送醒酒茶來了。”

  一句話提醒了胤祥。嗯,我睡意正濃,又沒有叫你,你送的哪門子茶呀?那個花架有幾十斤重,一只花貓能蹬翻了它嗎?紫姑今兒後晌出了府,說是回家探母,卻又匆匆回來。她夜裏來送茶,難道是別有用心嗎?想到這兒,他瞟了一眼紫姑,只見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隨和,也完全沒有了素常的溫柔。胤祥心中一動,話中有話地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