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五三、茫茫夜歷盡千般苦 熊熊火方知香妃情

  康熙皇上親統勁旅,在正面追擊,飛揚古率北路軍兼程疾馳,向西北方向包抄。幾個月中,連連收復二連浩特等軍事重鎮,殲滅葛爾丹在那裏的一萬多名留守部隊。八月中旬,兩路清軍在昭莫多會師,攻克了這座要塞。但在清查俘虜中卻聽說葛爾丹已於十天之前,和女兒鐘小珍一起棄城逃走,去向不明。從北京飛馬傳來的邸報中說,青海四部、新疆哈薩克都上表稱臣,明確表示,決不幫助葛爾丹,而且只要葛爾丹逃到那裏,他們一定要協助擒拿歸案。探馬也有報告,羅刹國見葛爾丹兵敗,也撕毀了與他的協議,原來答應出兵相助和增送的軍火,都不給了。

  康熙得到這些情報。又喜又憂。喜的是,葛爾丹如今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喪家之犬;憂的是,他還與西藏達賴喇嘛相互勾結。如果他跑到西藏去,與藏兵合起手來,重整旗鼓,再想消滅他,可就費大事了。於是,在昭莫多,康熙召集飛揚古等人前來,議論軍事。

  帳篷裏的禦案上,堆滿了各地來的奏報,最多的當然是北京送來的,而且大多是勸皇上說,葛爾丹元氣喪盡,瀕臨覆滅,皇上萬金之體,不宜再受風沙征戰之苦。請皇上以國為重,立即回鑾。這些奏報的內容,飛揚古也知道,他想到,因索額圖一句話,使烏蘭布通戰役出現失誤,又讓皇上萬裏奔波於大漠荒原之中,歷盡艱辛。他這個中軍主將,臣子奴仆又於心何忍哪!想到這兒,飛揚古上前跪下奏道:“主子,京中大臣說得有道理,使聖心勞累到這般地步,全是奴才之過。如今的葛爾丹,一敗再敗,只能在草原上四處奔逃。聖上決心要緝拿他,就將此差事交給奴才去辦好了。請聖上即刻回駕,靜候捷報。”

  一直站在康熙身後的阿秀也說話了:“皇上,奴婢在草原上長大,深知這地方的情況。如今已是八月,葛爾丹要想逃亡西藏,必定要經過塔米爾。那裏人冬早,氣候惡劣,沒有草原、牧場,人馬都沒吃的,他怎麽趕路?所以奴婢斷定,他如走這條路,沒有一年是不行的。只要我軍行動迅速,撲上去,就一定能抓住他。”

  康熙眼中一亮,欣喜地看了阿秀一眼,走到案前,奮筆疾書,寫下一首七絕:

  勁旅征戰膽氣豪,冰矛青劍霜刃刀;

  待到天兵凱旋時,親與將軍脫征袍。

  寫完,將墨汁淋漓的紙遞給飛揚古:“飛揚古,這首詩賜與你了。朕決心已定,再不更改。你仍舊率北路大軍沿途搜尋包抄,朕也還帶著中軍督戰。你馬上傳旨,宣召三軍千總以上職官到禦營來,朕要親自訓誡,鼓舞士氣,不達目的,誓不還朝!”

  飛揚古用顫抖的手捧著康熙的禦賜詩句,熱淚奪眶而出,他叩頭起身,飛馬傳旨去了。

  昭莫多誓師之後,清軍大隊人馬,在康熙的統率下,繼續向草原深處進軍。越往前走,越是寒冷,草原上已經到處可見深秋的荒涼。枯草敗葉,飛沙走石,打得人睜不開眼睛。一到夜晚,更是露寒霜凍,在帳篷中的軍士們,個個凍得牙齒格格作響。而且越往前走,離後方越遠,多次催促索額圖調運軍糧,可遲遲就是運不到。勉強來到一點,對幾萬大軍來說,也是杯水車薪,一到就光。飛揚古知道,這是索額圖在烏蘭布通戰役中,把糧食全部調到東邊的結果。現在大軍西行,糧食接濟不上,他又怎敢向皇上奏明呢?只好自己帶頭,並約束部下,勒勒腰帶,減餐減食,拼命趕路。

  到了九月初,康熙的中軍,只有三天的余糧了,可是離塔米爾卻還有十天的路程。北路軍飛揚古那裏又傳來急報,軍中已經斷糧!康熙看了奏報,苦笑一下對身邊的人說:“今兒個是九月初九,京師的人都是登高賦詩,賞菊品蟹,可他們卻不知朕和幾萬將士,在這沙漠瀚海之中餓著肚子打仗。一封封的奏折裏,寫的是‘恭請聖安’、‘聖安’!唉……”

  站在康熙身後的武丹突然說:“主子,這裏離甘陜很近,何不就近調糧,為什麽要指靠索額圖他們萬裏運糧呢?”

  一句話提醒了康熙。對呀,朕在延安、榆林等地有秘密的存糧衛所呀,周培公啊,周培公,你果然是見地深遠哪。朕這幾天餓昏了頭,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呢:“武丹,你飛馬前去飛揚古軍中傳旨,讓他派一個幹練的人,帶著朕的手諭,去陜北調糧,取出糧食來,全部供應北路軍。”

  “紮!不過,咱們這邊吃什麽呢?”

  “不要那麽多的顧慮。飛揚古他們迂回包抄,還要攻城掠地,擔子重啊,軍士不吃飽怎麽打仗?咱們這裏好辦,即日起,上自朕躬,下至夥夫,每天只供一頓飯,等待索額圖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