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四二、佛堂後驚見舊香火 僧齋內狠鬥假頭陀

  老道士奪走了於一士的錢,又向穆子煦一笑,走了。穆子煦看著那道士的背影,越看,越像自己認識的一個人,可是又總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面。他一邊想著,一邊信步而行,在莫愁湖畔要了一只船,渡過莫愁湖,遙遙聽見遠處山崗上傳來陣陣鐘聲。只見這座龜背似的山崗,遠接長江、背靠石頭城,山前紅墻掩映綠蔭覆蓋之下,一座宏偉的寺院,傲然屹立,想來必定是那座毗盧院了。

  在山前下船,穆子煦拾級而上,仔細地觀察著這裏的地形、地貌。進了山門,又特別留心廟中的神殿、佛龕和兩廊下的各種壁畫。果然,這座依山而建的寺院不但氣勢宏偉,裝飾豪華,而且道路曲折,神秘莫測。

  穆子煦正看著,突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史鑒梅,青絲高繞,布衣布鞋,哪裏像個一品誥命夫人,分明是一位農家婦女:“哎喲,嫂子,您怎麽也來了!”

  “咳,你大哥怕你初到南京,走迷了路,讓我趕來照應你一下,走吧,咱們到上邊看看去。”說完,給他遞了個眼色。穆子煦心領神會,跟著史鑒梅向後院走去。

  二人轉過大佛殿來到後院,都不免心中一驚:前邊佛像莊嚴,金碧輝煌,可是,這後院卻荒涼敗落,雜草叢生。一道矮墻,把前後山隔成兩半。後山上,幾座小小的佛堂,破敗得不成樣子,說不定哪天就會坍塌。矮墻邊上一座小角門前,站著一個小和尚,顯然是在把守門戶。穆子煦徑自走了過去,那小和尚卻上前一步攔住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後邊雖然殿堂敗落,卻是高僧面壁之處,乃本寺的一塊聖地。方丈有法旨,不準任何人擅自入內,望乞恕罪。”

  穆子煦雙手合十,虔誠地說:“小師父,信民乃萬裏迢迢從長春趕來,為的是替家母還願,要當面拜謁即將圓寂的性明佛爺,懇請小長老代為疏通。”

  “施主休怪,此事方丈有令,小僧不敢做主。”

  穆子煦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讓那個小和尚看:“小師父請看,這是家母讓我帶來的兩千兩銀票,讓我當面敬呈給性明法師的。如果不能一見,我怎麽回去呢?”

  小和尚眼睛一亮,好家夥,一出手就是兩千兩,看來,今天碰上大施主了。嗯,不能讓他白白走了:“阿彌陀佛!施主,請到前邊齋房吃茶等候,待小僧回明了堂頭大師傅,再做定奪如何?”

  “好好好,多謝了。請小師父帶路。”

  這寺廟大了,能吃茶、休息的地方也多。小和尚卻七拐八繞地把他們倆領進了一個小偏院,蒼松翠竹,十分幽靜。一座小佛堂坐落其中,門上一塊匾額寫著“妙香花雨”四個大字。佛堂內清一色的檀木家具,窗明幾凈,一塵不染,正中掛著一幅達摩祖師一葦渡江的畫圖。小和尚為二人斟了茶:“二位施主,此處乃本寺堂頭大和尚的精舍。請稍候,小僧這就去通報。”

  小和尚一走,穆子煦連忙悄聲對史鑒梅說:“嫂子,咱們倆今日可真受高看了。是不是——”

  “哼,他看的,不是你那黑臉,是你手裏那兩千兩銀票!”

  穆子煦這才恍然大悟,二人乘機仔細打量這座精舍,卻也找不到什麽可疑之處。穆子煦東翻翻,西看看,又掀開了那幅達摩祖師的畫像,這一掀不要緊,倆人同時大吃一驚!原來那幅畫像裏面,竟是一個小佛龕。佛龕中供著的,既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一個美貌少年,手中一柄折扇,背插一技玉笛。這個塑像,穆子煦見過,就是康熙十二年朱三太子在北京造反時,香堂裏供奉的“鐘三郎大仙”!

  一見這“鐘三郎大仙”供在這裏,穆子煦全明白了。他急急忙忙地對史鑒梅說:“嫂子,你回去告訴大哥,我要想盡一切辦法,住到這個賊廟裏。”

  “那不行,這廟裏全是賊僧,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太危險了!”

  “嫂子,皇上派我幹什麽來了?不危險我還不住呢,剛才你看見了嗎?這鐘三郎大仙的身後,似乎有一道亮光,說不定是個暗道,不住下來,怎麽能查清這賊窩的底細。你告訴大哥,三天之後,半夜裏,要他帶兵來接應我。”

  “哦?為什麽是三天之後?”

  “性明示期坐化,時間就定在三天之後的子時,那時,他們不動手,我也要動手了。”

  “哦,是這樣。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穆子煦尚未答話,院內傳來一聲長長的佛號:“阿彌陀佛!”隨著這佛號,進來一位老和尚,合手施禮:“慢待二位施主,讓你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