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二二、虎狼兇借機欲發難 皇恩浩特諭護功臣

  為了確保上遊蕭家渡減水壩工程不使被黃水沖垮,靳輔采納了陳潢的建議,決定在清江決口分洪。他怕於成龍鬧別扭,便穿上禦賜的黃花褂,帶了尚方寶劍,擺開全副儀仗執事,來到西邊的河堤,哪知,卻鬧了個誤會。於成龍早知道,決堤之事,已不可抗拒,正在動員百姓轉移。眼見到百姓已經全部撤走,靳輔一咬牙,下了命令:“決堤,放水!”

  “哎——成龍,這邊來,你,你怎麽不動啊!”

  於成龍似乎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也什麽都沒有聽見,毅然地坐在堤上,一動也不動,只是默默地望著黃河。

  幾百個手執鐵鍬正要決堤的官兵們,霎時間,全都被於成龍這反常的舉動驚呆了。突然,於成龍一躍而起又跪倒在地。朝向黃河大聲哭喊道:“老天爺呀,你下吧,可勁兒地下吧。黃河哪,你漲吧,使勁兒地漲吧。快把我於成龍淹死吧……”

  靳輔見此情景,不覺心頭一熱,連忙下令:“來人,把於大人給我拖下來!”

  “紮!”

  於成龍突然轉過身來,從懷中抽出一把裁紙刀,橫在自己脖子上:“哼,靳大人,決堤放水是你治河總督的事。我於成龍身為百姓父母官,不能保境安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於某誓與大堤共存亡,誰上前一步,我立刻自裁!”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的人,幾乎全傻了。幾年前,鄭州知府因為黃河決口,赴水自盡,前任南京布政鐵心,也因大堤決口而身亡,如今,面前又有了這個鐵骨錚錚,誓與大堤共存亡的於成龍。如果強行決堤,逼死了這位朝廷的三品命官,這個罪可是誰也擔負不起啊?

  風在怒吼,河在咆哮,陳潢看著猛漲的河水和眼前的這難以決斷的情景,想著即將被洪水沖決的蕭家渡減水壩,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萬念俱灰,他哭喊著:“晚了,晚了,我的蕭家渡啊!”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來,他,倒下了。

  在清江決堤分洪的事,就這樣泡湯了,陳潢也被救了回去。可是,當天傍晚,黃河水位突然下降,半夜之後,靳輔接到上遊飛馬傳來的急報:蕭家渡決口,大壩損失嚴重,大水破堤而出,淹沒了北岸七十余鄉,一直灌到運河西堤之外。

  接到報告,靳輔只是苦笑了一下,這消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希望之外,如今,他還有什麽法子好想。有什麽話好說呢?便下令拆去帳篷,帶領人馬回到河督署,寫他的請罪奏折去了。

  第二天,傳來了朝廷的邸報,其中有一條是禦史崔雅烏參劾靳輔的奏章。說什麽修築減水壩不合古訓,且耗費國庫的銀兩,遺患無窮等等,旁邊還有康熙的朱筆禦批:“崔雅烏所言,實屬泥古不化,荒謬之至,著靳輔逐一批駁,呈朕禦覽。”

  靳輔看了這個批語,兩腿一軟,跪了下來,滿面熱淚地向北哭喊:“主子,您這批示,如果早來一天,也不至於釀成如此大禍呀……”

  是啊,這份邸報,若早來一天,靳輔就可以此為據,說服於成龍,蕭家渡減水壩也就保住了。可是,這份邸報,卻偏偏在南京壓了三天。如今大禍釀成,這個理兒,這份冤屈,又叫靳輔向誰去訴說呢?

  靳輔哪裏知道朝廷中的變化啊,施瑯面聖請旨之後,康熙便命令他做好準備,帶著在微山湖訓練的水軍,沿運河南下,開赴福建前線。四百條戰艦船從運河開過去,這能是小事嗎?運河到底能不能行船,能不能保證戰艦的安全?康熙心中沒底,就派了新任的戶部尚書伊桑阿為欽差,帶著崔雅烏等人巡視漕運。就在這個時候,索額圖也銷假復職了。伊桑阿、崔雅烏都是索額圖提拔起來的人。靳輔能當上治河總督,除了他自己的本事外,還靠了明珠的推薦,再加上,進京面聖時,路上捎帶了李光地的小妾李秀芝和兩個孩子。在索額圖的相府裏,李光地死活不認他們母子,索額圖不置可否,可是明珠卻把李秀芝母子給收留下來了。李光地不高興,索額圖也覺得是明珠有意刁難。事情是從靳輔這兒引起的,他們自然要遷怒於靳輔。左左右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攏到一塊兒,就自然而然地把靳輔算在了明珠一派裏。伊桑阿這次奉旨出京,代天行事,巡視漕運、視察河工,本來就是找碴兒來的。幸虧他們出京時,蕭家渡決口的事兒朝廷還不知道,要不,靳輔會遭到什麽下場,就很難說了。不過,朝中的禦史大臣們,一向有站在幹河岸上挑毛病的習慣。靳輔花了近千萬兩銀子,河工還沒修好。說他花錢太多的,奏他玩忽職守的,參他任用妖人的,批他不遵古法的,參劾的文章,一封封的送給了大內。康熙雖然知道六部大臣的這些毛病,可是,架不住說的人多了,也確實有點不放心,自己又不能馬上出京,只好派戶部尚書伊桑阿作欽差,實地調查,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