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驚風密雨 四四、三藩亡叛賊齊授首 天下定萬民慶升平

  張建勛下令拿住了周培公,可是龔榮遇卻又把他給救下了,龔榮遇的心境張建勛怎麽知道啊!他這個人,一向飛揚拔扈,除了汪士榮,誰的話他也不聽。在軍中,龔榮遇的職銜比他低,可是職務卻比他要高,而且從來不和他套近平、拉交情,他心裏一直不痛快,只是因為王輔臣信任器重龔榮遇,而龔榮遇的武藝也不比他張建勛差,所以他平日才不敢公開挑釁。前些天涇河大戰之時,馬一貴戰死,張建勛的部下傷亡慘重,他失掉了幫手也失掉了跳槽尋釁的本錢,這才不得不老實下來。想不到今天龔榮遇竟當著汪士榮的面,硬是奪走了羅漢錢,奪走了已經擒拿到手的周培公,他能咽下這口氣嗎?所以,龔榮遇的話剛落音,他就跳起腳來罵道:

  “好啊!你小子要反了嗎?”說著唰地拔出佩劍,向龔榮遇逼了過來。與此同時,兩個人的親兵也都為了保護自己的主將而拔劍相向,步步逼近。

  眼看著一場火並就要發生了,垂頭喪氣的王輔臣打了一個激靈。他雖然不知龔榮遇發火的原因,但剛才汪士榮的小動作他看見了,張建勛粗野的話他也聽見了。周培公講的那一番道理,像火一樣在他心頭燃燒。他不能讓部下傷害了皇帝的使臣,更不能讓自己的軍中出現火並的局面。就在雙方即將展開格鬥之時,他猛然站起身來,怒斥一聲:“住手,都給我退下!——周先生,您請坐。下邊弟兄粗魯無知不懂規矩,讓您見笑了。剛才先生所言,雖然重了一些,卻是句句在理。但既然你知道我犯了‘彌天大罪’‘無能治軍’,又為什麽還要來見我呢?”

  聽王輔臣的話音變了腔調,周培公心中暗喜,便誠懇地說:“王將軍,彌天大罪可用彌天大功來補嘛。皇上皆有明言,以往鈄軍所做之事,乃是受人愚弄,在萬不得已之下才鋌而走險的,只要將軍棄暗投明,朝廷豈有不赦之理?只要你願意立功報效,朝廷又豈有不用之理,周某和圖大將軍願以身家性命,為將軍作保。”

  事情鬧到這一步,汪士榮坐不住了。王輔臣已明顯地透出了投降的心意,自己再不說話,就要全盤皆輸了。所以周培公話剛落音,他就急切地接上了話頭:“哼哼,說得好呀周先生,你替王將軍作保,誰又替你作保呢?輔臣兄,你面前的這個人,乃是兇惡奸詐之徒。你損兵喪子,苦頭還沒吃夠嗎?圖海的三萬兵馬長途跋涉又經惡戰,已經疲憊不堪了,只要你再堅守兩天,我帶的五萬精兵便可抵達平涼與你生擒圖海,報仇雪恨。將軍身居三邊要地,異日揮師東進,平定中原,創不世之偉業,難道不比當滿清的奴才強嗎?埔臣兄,你可要三思啊!”

  廳上眾將,聽汪士榮說的也是頭頭是道,不由得面面相覷。

  龔榮遇卻走上前來問道:“汪先生說別人不可信,那你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呢?”

  “哦,哈哈,龔將軍不必擔心;我汪士榮這一來就不走了,要在這裏與輔臣兄麾下的將士同生死、共榮辱。三天之內,救援大軍如果飛能開到平涼,請龔將軍砍下汪某這顆頭顱以謝三軍!”

  周培公微微一笑:“好,汪先生說得真好。在下想請問一下,你怎麽知道有五萬援兵開來平涼呢?”

  “嘿,我從雲貴親自帶來的,焉有不知之理。”

  “噢,那你為什麽不隨軍來,卻要只身入城?”

  “啊,這有什麽奇怪的,我特意趕到前邊來報信的麽。”

  “唔,你那五萬兵馬還在後邊趕路呢,是吧?從雲貴到此,千裏奔波,不也是一支疲憊不堪的軍馬嗎?至於說有五萬人,那就更令人可笑了,吳三桂的總兵力是五十三萬,三十多萬陷在嶽州拔不出腳來;十六萬散布長江、漢水一帶;還有不足六萬人,駐防雲貴川三省。請問,哪還有五萬精兵呢?”

  “這,這……哼,我們的兵馬從哪裏來,不必稟告你周先生。”

  “你不說,我替你說!你帶了不足一萬的老弱殘兵,怎麽稱得起是五萬呢?你們星夜奔馳三千余裏,又怎麽能稱得起精兵呢?算了吧,不要再玩自欺欺人的老把戲了。”

  “你,你,你這是血口噴人。我汪士榮乃陜西名士,自幼遊學天下,從來是以誠待人,這‘欺人’二字從何談起?!”

  “哈……好得很,你確實稱得起‘名士’二字,你初學三秦,壯遊三吳,足跡遍及南國,琴書攜至天涯,精詩詞,擅嘯吟,會圍棋,能雙陸,潼關去西、武當向南,飲酒金陵,彈梁桑園,無論是通衢大都,抑或是雲嶺曹溪,何人不知你汪士榮的大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