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奪宮 二八、搜府邸棋敲菱口居 防憂患移教山沽齋(第3/4頁)



  明珠是專在這事上做功夫的,見二人情熱身疏,神近色遠,連忙打圓場道:“真叫無巧不成書,婉娘姐姐也在此——這麽一桌子細巧點心,怕不是給兄弟預備的?我與伍大哥正肚餓,倒先擾了!”說著便笑嘻嘻拈了一塊宮制香雪糕送到口裏,做個鬼臉兒喊道,“柱兒,就把海鮮送到這邊桌上吧!”

  那柱兒雖討厭明珠這麽吆五喝六、鳳毛乍翅地拿自己當奴才使,但事到臨頭,也只好連聲答應著整治去了。

  伍次友心中詫異今日怎麽這麽巧:為何都聚到何桂柱這方寸小店裏來了?遂笑道:“要知道你們也來,今早一起出來豈不更好?這會兒午時卻過了,咱們不回去你家老爺豈不著急?”

  他哪裏知道,今天他的一切行動都是別人徹夜不眠安排好了的?魏東亭不來,索府吉兇難定,能不能回去還在兩可呢。蘇麻喇姑見問,忽然想到索府如今不知鬧成甚麽樣子了,勉強笑道:“這兒也和家裏一樣,這家店主的本錢是從我家外頭賬上出的。”

  伍次友更糊塗了:柱兒在城裏呆不住,出城開店的情由他是知道的。但是索額圖收留自己又幫助何桂柱再辦山沽店,可就有些蹊蹺。留住自己去教書,還可說得過去,又資助柱兒在外頭繼續開店,這份“義”可就超出常情了。

  正待相問,便聽門外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眾人都凝神細聽,那馬長嘶一聲停在了店外。

  “魏爺來了”就聽柱兒高聲喊道。接著,魏東亭滿頭大汗地闖進來,笑道:“哪裏都尋不著你們,原來在這兒快活呢。”柱兒隨後端著四盆熱騰騰的海鮮掀簾進來,一面安放菜肴,一面笑道:“入門不問榮枯事,但見容顏便得知!魏爺這一來,二爺和柱兒又有緣份了,以後怕就要在我這山沽店裏好聚一陣了。這地方幾僻靜,我們二爺最怕熱鬧,倒正對了二爺的脾胃。”

  “怎麽,我們就住這兒了?”伍次友目瞪口呆!“我怎麽越聽越糊塗!”

  “敢情二爺還不知道?”何桂柱道,“今兒一大早,魏爺就來吩咐了,說是府裏怕不大安寧,公子爺要換個地方兒念書,就選到小人這兒啦。”

  “不安寧?”伍次友忙說,“怎麽不安寧,這……”

  蘇麻喇姑見何桂柱答不上來,便接口答道:“索府今個被鰲拜他們搜了。怕就是沖著先生來的。”

  伍次友驚愣在那裏,搜尋著各人目光。最後,又看看魏東亭,魏東亭沉重地點頭說道:“也真是吉人天相,今個你若不出來,怕這會兒已做了刀下之鬼了!”明珠便頓足道:“我的好表弟出了什麽事,你倒是說個明白呀?”魏東亭端起桌上酒壺,就壺口兒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將鰲拜親自前來搜府的細節一五一十說與眾人。末了道:“誰能相信什麽天牢走失犯人的鬼話,特意地搜看書房,還不是沖著先生來的?”

  聽魏東亭講說一遍,伍次友又驚又怒,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兒,酸甜苦辣鹹俱全。良久,方冷笑道:“倒想不到我伍次友一介書生,心無越份之念,手無縛雞之力,一篇文章卻博得鰲大人如此青睞!”說到激動處,將手指緊緊攥起,朝桌上猛地一擊,“砰”地一聲,滿桌的湯菜都跳了起來,“我出去自首,該領什麽樣罪,一人當了!”

  說著抽身便走,卻被魏東亭一把扯住。蘇麻喇姑急得叫道:“先生去不得!”

  伍次友掙了兩掙,卻是掙不動。回頭看見蘇麻喇姑急得容顏大變,半含怒半含情。自己又被魏東亭拉著不放,只得長嘆一聲,氣呼呼地坐了下來,低頭不語。

  魏東亭笑著說:“伍先生你發甚麽急。鰲拜他不是徒勞撲空一場嗎,這棋正下到節骨眼兒上,又何必急躁呢?”

  “我不去自首?”伍次友說道,“鰲拜終不肯甘休。將來出事,總會連累你們的。”說著擡頭看了婉娘一眼。

  蘇麻喇姑心裏一熱,眼圈兒就紅了,忍淚溫語勸道:“先生上次給龍兒講的《留侯論》,其中有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當時,我們聽了也不甚介意——原以為是說給旁人聽的,現在遇到事兒了,反倒想起來,又覺得是說給自己聽的了。先生今日若意氣用事,何濟於事?”魏東亭也道:“鰲拜搜府,明說是拿兩個人,你幹麽要一個人去投案?倘若向你要另一個,你到何處去找呢?

  “那個人是誰?”

  “你倒問得好!我們哪裏曉得?”蘇麻喇姑笑道,“你先在這個地方兒安置下來。龍兒每日照常前來上學,待風平浪靜之後再回城裏,不也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