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回 巧言令色自誤自敗 欲火燒的越陷越深(第2/4頁)



  “那麽兒子就只有削發為僧,長伴青燈古佛,來懺悔贖罪了……”

  雍正突然轉過身來,用十分沉重的聲音說:“你難道還在想著活命之道嗎?憑你的身份,哪個廟裏能藏得住你?你想借佛前懺侮的名義求生活命,不怕將來一旦暴露,讓你傷透了心的老阿瑪再蒙羞恥嗎?且不說你的罪已不可恕,就是能恕,你的心可恕嗎?既然你不願意自己想出路,那朕就替你說出來吧。你除了死,已經沒有第二條出路了。”

  弘時嚇得淚流滿面,他“唿”地一下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雍正的雙腿。搖撼著,哭泣著:“阿瑪,我的好阿瑪呀,兒子是罪大當死,也沒有可原諒的道理……可您就不念您子嗣單薄嗎?兒子死不足惜,卻要帶累得宗室更加零落……”

  “宗室?虧你此刻才想到宗室,不過已經太晚了!”雍正看到他這一副可憐相,心裏頭更是厭惡。他冷冷地說道,“朕不想再和你糾纏了,你裝出這模樣來也打動不了朕的心!一條,是你今天夜裏就從速自盡。朕念父子血胤有關,會關照你的子女家人們不受你的株連。只給你一個小小的處分,遮掩了眾人的耳目;一條,你就這樣挺著,朕自然會把你的罪名和證據發到大理寺和刑部去議處。他們要是能饒了你,朕決不加罪。他們若不肯饒你這人神共憤的逆子,朕只有依律處置,絕無寬貸!因為朕已加恩給你,又親自來勸你,你卻不受這個恩典。”他的語調已變得異常沉痛,“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朕何嘗願意置你於死地?但你也要再好好想想,就是朕恕了你,你有何面目見朕,如何周旋於王公大臣之間?又有何面目來見你自己的兄弟、家人、妻兒老小?不但是你,連朕也將羞得無地自容……但你若自盡,則可以一己之血,洗清自己的罪愆。世上的人,也會說你還算得上是個漢子,也不至於再讓你的家人蒙羞……兒子呀,你……你自己想想吧……”說罷,他掙開了弘時的手,拖著沉重的腳步出來,對守在門口的圖裏琛說:“給你三爺把要用的東西準備好。擡一桌席面來,要豐盛些!”

  圖裏琛從皇上進到屋子裏起,就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口。他真有點兒擔心,萬一弘時想要……他就立刻撲了進去。現在,他看到皇上出來了,便順從地答應著:“紮!奴才這就去辦。”他又走進屋裏,看了看半昏迷半癱著還伏跪在地上的弘時。鎖上了門,就忙著去準備繩子、刀和藥酒去了。

  雍正邁著像灌了鉛似的步子回到了澹寧居時,正是子夜時分。一聲午炮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清梵寺的夜鐘也發出了應和的敲擊。因為皇帝還沒有睡,所以,大殿裏依然是燈燭輝煌,滿殿的太監宮女也都垂著手在侍候著。張五哥和劉鐵成二人攙扶著雍正進來時,大家都看見,皇上的臉上似乎並沒有怒容。幾個大太監連忙跑過來,替雍正除了外衣,又把他攙到大炕上躺下,彩霞和彩雲擰了熱毛巾來為他擦臉。雍正揮著手說:“這麽亮的燈,叫人怎麽睡覺?留下一兩只就足夠了,你們也不要全在這裏侍候。”

  待眾人全都退了出去,雍正在彩霞她們的服侍下,用熱水燙著腳。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唉……”他的目光一直盯著燭火,也一直沒有再說什麽話。引娣起身跪到他的身後,為他捶著背,溫存地說:“主子,您心裏的郁氣太重了。您開一下口,隨便說些什麽,也許就會好一些的。”

  雍正垂下了眼瞼:“朕怎麽不知道,但朕現在又能說些什麽呢?當初聖祖爺料理兒子時,朕覺得他老人家什麽都好,就是不善於調停兒子間的糾紛,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可是今天輪到朕品嘗這滋味了,才知道真是難哪!你們知道嗎?朕剛才是去了窮廬,那是先帝爺的書房,弘時就囚禁在那裏的太監房裏。朕要他自裁,以謝先帝和祖宗之靈……”

  在一旁的宮女們,全都大吃一驚。她們張大了眼睛,注視著這位性情剛烈的皇帝。連引娣也忘了自己正在給皇上捶背。停了好大一會兒,她們才回過氣來。引娣說:“皇上,論理我們是不該插言的,可……他是您的兒子呀……”

  “不,他是朕身邊的夜貓子!”雍正搓著雙腳,一字一板地說,“你們慢慢地就會知道朕為什麽要他死了……他簡直就沒有半點兒人性!”突然,他覺得自己的臉頰上火一樣地熱,用手一摸,原來那疹子又起來了。剛想開口說要叫賈士芳,卻又想起了允祥的話。他無可奈何地說:“老毛病又犯了。朕就這麽歪著很好,你們都退了下去吧,留引娣一人在這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