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回 整旗務王爺進京來 說議政允祿誡親王(第2/4頁)



  在一旁靜聽的允祿不禁暗想:好,講得多好啊,八哥真不愧是一把好手!只可惜,他和雍正之間生了嫌隙。早年間,假如不是那段兄弟鬩墻的孽緣,現在當個安生的攝政王,有什麽不好的?就是把允祥、允禮加到一塊,也比不上他的這份才情啊!他掃視了一下在座的王爺們說:“我原來也想好了要說幾句的,可聽八哥已經說得這麽清楚,倒用不著我來說廢話了。宗旨你們都聽明白了,也就要按這個去辦。有什麽細務上不清楚的,我們還可以在這裏聊聊,我見到皇上時,也可以代奏。”

  四個王爺誰也不肯先說話,大家一直在沉默著。簡親王勒布托是這群王爺中年紀最大的,今年已是七十掛零了。他早年曾參加過爭戰,也中過箭傷,至今左臂還有些發抖。看到大家都不張口,他可有點忍不住了。只見他猛抽了一袋旱煙,捋著雪白的胡子說:“整頓旗務的事,我們沒有什麽可說的,也應該說這是皇上的英明決策。鑲藍旗是我的旗下,如今看來,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別說北京,就是盛京那邊,雖說有上千披甲人,這麽多年他們都沒打過仗,有人連馬都上不去了。讓他們辦差,就更是一個比一個的窩囊。一天到晚,就會養狗轉茶館,吹噓祖宗的那些功勞。月例銀子一到手,先下飯館去解饞,不到半個月就把錢化光了,然後就四處去打秋風借債,有人甚至賴賬吃喝。我每年的俸祿是三萬銀子,得拿出一半來打發這些狗才。要論起不爭氣來,他們真是讓人恨得牙都直癢癢。可要是轉念一想,他們的祖上又都對大清有功,你又能拿他們怎麽辦呢?所以,去年整頓旗務的詔書一傳到我那裏,我就頭一個贊成,一萬個的贊成!”他又點著一袋煙說,“可如今的情勢已經不同於聖祖初年了,八王議政廢了這麽多年,連哪個王爺還算旗主都說不清了。鑲黃、正黃和正白是皇上親統的上三旗。十六爺既然管著內務府,自然是心中有數。可下五旗呢?每旗中五個參領二十個佐領和三百個牛錄到底是誰,今天在座的誰能明明白白他說出來?不把這事撕擄清楚,責任就不明,談整頓就是一句空話。比如,我的一個牛錄在蔡珽那裏當副將,他的頂頭上司第三參領花善反而在他手下當馬弁!朝廷的制度和八旗的規矩頂著牛哪,你說他們是誰管著誰?就是叫我來管,我要訓話,是找這個牛錄還是找那個參領?”

  永信和誠諾更是同聲附和,他們七嘴八舌他說著自己旗裏的情形。說現在不少人作了官,可他們的上司又淪落為沒有差使的閑散旗人,你想抓他們,根本就抓不著。一直沒有說話的睿親王都羅說:“如今有的包衣奴才都已經是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了,比如福建的方正明就是漢軍綠營裏的。可他的本主牛錄瓦格達現在還是他營裏的哨長,兩個人根本不能見面。去年方正明去奉天見我,請求我給他擡籍。我說,我是個空筒子王爺,哪來的這麽大的權力?我勸他花上幾千兩銀子送給本主瓦格達,讓他回家養老算了。”

  勒布托被大家的附和鬧得興奮異常,他指著都羅說:“睿親王原來是鑲黃旗的座主王爺,順治年間,老睿親王多爾袞壞了事,他們就一蹶不振了七十多年。鑲黃旗是康熙十二年統歸了聖祖爺親自管轄的。可都羅這位旗主呢?他管的又是哪一旗?真是讓人莫明其妙!”

  聽著這些旗主們的牢騷,老八允禩和老九允禟心裏不知有多高興了。其實,今天到這裏來的人中,除了東親王永信之外,其余的三位都不是他們的心腹。偏偏永信的旗營又集中分布在遼寧黑山一帶,是最容易整頓的,號召起來也方便,這樣一來,永信倒沒有了發難的借口。自從雍正下旨要整頓旗務以來,為了串通王爺們要求恢復八王議政制度,老八、老九這哥倆不知費了多少心思。甚至還不惜重金,從廣州聘請了兩位英國傳教士。一個送奉天的永信王府,另一個禮尊在八王府裏教授英語。從此,他們便用英語互通書信。所以四王到京前,永信就用英語給老八寫了密信說:“他們各位都有此意,但又害怕皇上勢大,偷雞不著反倒蝕了米”。現在聽到王爺們都在發牢騷,這兩個難兄難弟高興得心裏咚咚直跳,恨不得馬上就實行那個“八王議政”制度才好。

  老九允禟見允祿閉著眼睛似睡又醒的樣子,對王爺們的話好像是聽而不聞,他可真是著急了,就親自出馬,要給這局勢再加上一把火:“你們說的這些,八爺和我有的知道,有的還是頭一回聽到。現在要說的是整頓旗務,而不是整頓政務。你們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