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回 端木郎癡情受折磨 喬姑娘正容入禦園(第3/3頁)



  那軍士答應一聲飛馬走了,允祥見李衛他們都要離去,就叫住了說:“別走,我還有事要說。範時繹,你是我帶出來的兵,你向我說句實話,馬陵峪大營裏究竟有多少能用的兵?”

  “回十三爺,花名冊上稍多一些,但能應召的實有三萬一千人。”

  “哦,你吃了多少空額?”

  範時繹吃驚地看著十三爺,允祥笑著說:“你別只管看我,我知道帶兵的沒有不吃空額的,吃得最多的就是年羹堯。不管你吃了多少,今天我絕不怪罪你,你還是給我說實話好。”

  範時繹的臉紅了,他吞吞吐吐地說:“主子爺,您是帶過兵的,奴才不敢瞞您。我的駐地上來來往往全都是朝廷大員,我實在是應接不過來呀。所以,我吃了三五百名空額……”

  “好,我已說過了,此事決不追究。馬陵峪這個地方十分重要,它不但是祖宗靈寢所在,又是策應北京、熱河和奉天這三處的根本要地。國家一旦有事,就要動用你那裏的兵力。你可知道我這話的分量嗎?”

  “是,奴才領訓。回去立刻就把空額補齊了。”

  “哎,這就對了。你那裏應酬多,我知道,以後我每月特支給你三千兩銀子。不過,你可不能見誰都巴結。你要學你的哥子範時捷,他是除了皇上,誰的賬都不買的。”

  李衛接上話頭說:“十三爺,我這次來,也正想向您說說這件事的。皇上要刷新政治,頭一樣看重的就是個廉字。其實,這事是說著容易做著難哪!就說範時繹的哥子範時捷吧,他一年的俸祿才有一百六十兩,就是想廉能廉得起來嗎?剛才打退甘鳳池的那個黑嬤嬤,她家的公子愛上了縣裏的清官叫陸隴其。陸是聖祖爺手下最清的官,死後聖祖封他溢號‘清獻’。一個縣令,能有這種榮耀還能沒吃的嗎?可是,他死後,家裏分文皆無,要靠女孩子拋頭露面地去采桑度日!十三爺,您是瞧著奴才長大的,奴才不敢瞞您。我向皇上報的‘江南無虧空’是假的。我是從嫖客身上征收重稅,挖的是婊子們的賣肉錢啊!河南沒虧空才是真的,可是,我不能學田文鏡。他如今是官越當得大,就越要從百姓和官員們身上榨油。從山東,安徽到江南,只要是討飯的,十個裏有九個是河南人!十三爺,這樣治‘貪’,能治得了嗎?”

  允祥眼中炯炯閃光地說:“你說得很是,可你不能把這江南總督的位子包一輩子吧。假如有一天皇上下令,讓你去河南當總督,那裏卻只有一條年年發水的黃河。沒了婊子,你小叫化又從哪裏弄錢呢?”

  “十三爺,您這話可真敲到點子上了!我的辦法就是火耗歸公,由省城按差使的肥瘦分發。今年一開春,我請出王命旗來,斬了射陽縣令,原因是他貪汙。奶奶的,拿著我的養廉銀子還貪汙,不殺他殺誰?所以,我江南沒有清官,可也沒有貪官。我曾把這法子給皇上遞過奏折,可是,因為年羹堯反對,沒有成事。如今年羹堯倒了,十三爺,您替奴才說句話吧,您說話,皇上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允祥笑了:“好,我替你說話。上次你的折子,其實我也看了,不過卻沒能看懂。那上邊錯別字太多了,我數了數,大概足有三百多。這次你終於說明白了,我看你這辦法準能行得通。”允祥一高興,竟忘了自己的病。他突然一陣嗆咳,吐出了血痰。他悄不出聲地把它藏在手帕裏,沒有讓李衛他們看見。張廷玉給他來的急報中說有幾位鐵帽子王爺進京,震動著他的心,他已經沒有精力再說別的了。

  三天之後,李衛護送著的囚車,終於平安地回到了北京。他們按照張廷玉的吩咐,將錢、蔡二人交到大理寺,其余的人帶到原來的十四爺府,聽候甄別。單單把喬引娣一人帶到了暢春園。張五哥在門口迎上來說:“李大人,皇上這會兒正在接見大臣,談得很惱火。傳旨下來說,暫時不見你們。這樣吧,我陪你帶上喬引娣先在侍衛房裏歇著,吃點東西。該進去時,鐵成會來告訴我們的。”

  李衛和張五哥來到車前,小心地說:“喬姑娘,我們到地方了,請下車來吧。我們不便攙扶,請你自己小心著點。”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聽車內有了動靜。車簾打開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慢騰騰地走了下來。李衛這些天來,早就想見她一面了,可就是沒有機會。今天小心地一看,她的相貌也真算不上出色。瓜子臉上有幾顆雀斑,前額略高,一雙彎月眉,眉心微蹙。眼睛好像也不算大,但如果配上這彎月眉,卻有說不出來的風韻,令人看了不由得不怦然心動。哦,這就是那位掀起山西大案,鬧得諾敏懸梁自盡,後來被十四爺收留在身邊,如今卻又被皇上看中的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