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回 喬引娣遭難坐囚車 賈道長作法驚四座(第3/4頁)



  範時繹的話剛剛出口,那位賈道長就走上前來說:“這位客官,貧道在此有禮了。我不用多說,可是,我知道今日這裏,您的地位最為顯赫,您的話也許有些道理。但我不違天行事,天又豈奈我何?你看——”說著,只見他把手指一彈,滿樓上的蠟燭突然一齊熄滅,樓上頓時漆黑一片。黑暗中只聽賈士芳像在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說:“眾位,是不是太黑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不該有月亮的。我願借來一片清光,為各位佐酒如何?”

  說話間,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濃雲散去,在透明的、粉紅的蓮瓣中閃出一輪明月來,把一片清輝的月光,灑得滿樓光亮無比。賈士芳笑著說:“這就是貧道可以說到辦到的證據。此樓為我設,此雨為我興,那河為我漲,彼橋為我坍。這座樓上的人,今日能在此聚會,也全都是天意。小道不過聊盡人事而已,豈有它哉!”

  範時繹此刻早被他驚得呆住了,他想起今天這趟差事。竟然會辦得如此意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他手按劍柄,厲聲說道:“你是白蓮教的人吧?在下雖是武將,卻是文進士出身,自幼飽讀詩書,何事不知?這種顛倒五行的微末小術,不過是前朝徐鴻儒的故伎重演罷了。我告訴你,要放老實點,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為你而設!”

  賈士芳將手一揮,月光不見,而燭台復明。他起身向範時繹一躬說:“多謝指教。你的話與家師所說一樣,都是千真萬確的道理。所以,我不能駁你,但請相信我也不是白蓮教。我乃江西龍虎山上婁真人的關門弟子,此次出山是為要了卻一些塵緣。我不悻理違法,從善行事,你鋼刀雖快,大概也難殺我無罪之人。”

  錢蘊鬥連忙出來圓場說:“道長,此話說得過份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實不相瞞,這樓上的人,一多半都是欽犯。請問,此去京師吉兇如何?”

  賈士芳苦笑一聲說:“唉,生死事大,其理難明。足下若一定要問,貧道今日只能說兩個人。”他用手一指喬引娣和蔡懷璽說,“就這二人來說,結果就大不相同。有人可能會身首異處,有人也許會大富大貴。但生未必是歡,死也未必是哀。君子知命守時,日後自有分曉。”

  範時繹心中猛然一驚:嗯,這道人為什麽單單說了他們二人?範時繹接到的軍機處指令上,第一個要拿的奸人就是蔡懷璽,而命令他解京的內侍中,也分明寫的是“喬引娣等四十三名男女宮人”。這道士一開口就說了他們倆人,難道他……再回頭向西邊一看,那幾個吃酒的客人,好像也在關注著這裏。他們那旁若無人的氣勢和腰間掩藏著的兵器,都說明他們不是平常百姓。他正要說話,坐在樓下的一個兵丁跑上來,在他耳邊悄悄說“有位總督大人在樓下專候”。範時繹機靈靈打了個寒戰,輕輕地自言自語問:“嗯,來者是何人呢?”他立即下令:“大家都已是酒足飯飽了,咱們明早還要趕路,都下去睡覺吧。”回頭又向賈士芳抱拳一揖,“道長神技,令人嘆服。在下敢請道長留下行止住處,日後我一定專程前往拜訪請教。”

  賈士芳微微一笑:“出家人四處漂泊,哪來的行止住處?有緣自然還會相見,無緣時說又何用?”

  範時繹心中忐忑,不敢在這裏來硬的,便一笑說道:“那我就只好靜候仙長大駕了。”說著領著眾人下了酒樓。來到樓下一看,剛才軍士通報時說的那位“總督大人”,原來竟是老熟人李衛。早年範時繹在四川成都當城門領時,兩人曾朝夕相與。可是,如今李衛步步高升,已經是封疆大吏了,他不早不晚地在這種時候到這種地方來,又是為了什麽呢?他正在發愣,卻聽李衛身後有人說:“範時繹你這狗才,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範時繹急忙擡頭看時,原來十三爺允祥正面帶微笑站在李衛的身後。慌得他連忙打下馬蹄袖跪了下去:“奴才範時繹給十三爺請安。奴才怎麽也想不到,十三爺會冒著大雨連夜趕到這裏來,這兒離著靠山鎮有五十多裏路呀!十三爺,奴才瞧您的臉色不好,一定是受了勞累,又犯病了。您怎麽不知會奴才一聲,奴才也好派人去接您哪……”

  在一邊的李衛接上話頭說:“老夥計,我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面了吧?要沒有大事,十三爺能這樣急著趕來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哥子範時捷已經升任巡撫了。好嘛,我的這些舅子哥兒們,雖然一文一武,可是都在升官,你們家墳頭上直冒青氣呀!站好了,聽十三爺交代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