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回 十三爺談笑解兵危 廉親王強詞遭黜斥(第2/3頁)



  張廷玉心裏從來都是善意待人的,見允禩這樣動情,這樣真摯,自己的心中好一陣慚愧,覺得錯看了這位親王。隆科多卻是心頭一顫:好家夥,八爺果然如此狡猾奸詐!別說他不當皇上了,就是將來有一日他真的南面為君,也不是個好侍候的主子!

  雍正皇帝此刻卻顯得非常平和,他擡手招呼大家起身,又滿面笑容地說:“難為你們想著朕了。其實朕坐在乘輿上走馬觀花,又能看出什麽名堂來?朕心裏還惦記著年羹堯進京演禮的事,所以就索性和廷玉一起,扮成客商回來。哪知,卻差點連豐台大營都進不來。哈哈哈哈……”笑聲中,他突然話題一轉說,“這次出去,真是獲益良多呀!朕去到小飯店裏用餐,才知道朕的雍正錢還沒有真正流通;一兩銀子只能兌換八百制錢,可是,庫裏的雍正錢卻多得積羅盈案!還有,佃戶們為了少繳糧,把地都寫在縉紳們的名下。朝廷得不到一點實惠,卻便宜了那些不納糧的土地爺!朕如果不出去看看,一味地垂拱九重,這些利弊又到哪年哪月才能知道?馬齊,你是管著這事情的,說說,朝廷限令各皇商、鹽稅、錢莊,平準庫銀,一律不準收白銀,而要改收制錢,這通令發下去了嗎?”

  馬齊聽見皇上問話,連忙回答說:“回皇上,廷寄十天頭裏已經下發各省,是臣和隆科多聯名發下去的。有的省離京遠了些,恐怕還未必見到。官紳一體納糧的事,田文鏡還在試行,遵旨稍後再辦。”

  “嗯,好!”他回頭看看允禩問,“八弟,聽說你病了,現在好了些嗎?”

  允禩連忙站起來回答說:“臣弟不過是受了點熱,頭有點發暈。今天剛好了些,才出來視事,趕巧皇上就回來了。”

  “這就是緣分哪!”雍正似笑非笑,好像在談論家常一樣地說:“既然身子好了,有些事情,朕還要倚重你來料理料理呢。年羹堯即將到京,勞軍的事朕就偏勞你了;旗人分田的事,朕看了馬齊的折子,還是個辦不成;還有年羹堯一回來,允禟自然也跟著回京,允礻我和允禵他們,也讓朕頭疼。朕其實並不想懲治他們,他們卻為什麽總是怨天怨地的呢?他們和拉了虧空的官員們牽扯太多,在京又不守政令,如果仔細追究起來,是難逃罪責的。你這位當哥哥的出來勸勸他們,大概還有點用吧。”說完,臉上已經沒有笑容,只是低著頭喝茶,卻一聲不響地等著允禩的回答。

  允禩本來作好了準備,要回答皇上問他為什麽搜園的事。可沒有想到,皇上從這幾件自己沒想到的事情上下手了。他低頭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哪件好說,就說哪件吧:“回皇上,勞軍的事,臣弟已和隆、馬二位還有十三弟會商過多次了,斷斷不會誤事的。只是,年羹堯帶兵回來,住到哪裏,我們卻定不下來。大熱的天,也不宜征用民房。十三弟病著,臣弟與舅舅商量是不是請豐台大營裏騰出幾間房來。大夥勻著點,不就是三千人嘛。也不是什麽難辦的事。”

  “嗯。”

  允禩見雍正不置可否,只好繼續說:“旗人們分田的事,差不多也辦下來了。在京沒有差使的旗人,共有三萬七千多。每人分田四十畝,都在近郊,離家近,又都是上好的土地。”說完他擡頭看了一眼雍正皇帝。

  “嗯。”

  允禩納悶了,皇上為什麽不說話呢?按他原來的打算,先說旗人們的事,就可把今天的話題岔開了。因為誰都知道旗人的事情最是難辦。這些個人旗子弟們,親套親,人連人,各有自己的旗主,也各有各自的後台,哪個也不是省油燈。再往上,就到了幾個誰都惹不起的鐵帽子王爺了。他提起旗人的事,就是要雍正皇上去和八旗旗主們打擂台、對花槍,至於誰勝誰敗,那就要看皇上的本事了。可他沒想到,他的話好像皇上並沒有注意,只是一個勁地“嗯”著,讓允禩簡直摸不清大小頭兒了。皇上的問話,他還沒回答完呢,就還得繼續說下去:“至於允礻我、允禵他們,也各有各的難處。允礻我在口外水上不服,常鬧肚子。上回就寫信給十三弟,訴了訴苦,說他現在已經瘦成一把幹柴了。他想請十三弟替他在皇上面前求個情,讓他能回京調養。十四弟主上是知道的,他性情高傲,心裏有不痛快是真的,但他卻不敢怨恨朝廷。十四弟辦事能力還是有的,今天我也想替他向皇上討個情,讓他回京嚴加看管是不是更好一些。”

  雍正不聲不響地聽著,一直等允禩說完了,才冷笑一聲說:“好好好,你說得真好。朕在外面櫛風沐雨地巡河工,訪民情,你們卻坐在北京城裏想著點子糊弄朕!聽起來頭頭是道,可真是這麽回事嗎?旗人,十個裏頭,連一個真去種田的也沒有。他們分的田地,有的租給別人去種,更有的幹脆賣了!朕原來想讓他們學得出息些,哪知反倒讓他們手裏有錢去吃喝玩樂了!老十有病,老十四也有病,這些朕都知道。可他們害的卻是心病,心病好了,什麽病都沒有了。朕自登極以來,前前後後一共抄了一百四十多個官員的家。這一次又下了朱批,要查抄李煦等二十四家,這份朱批朕出京前就交給了你,你為什麽至今還不發出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