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回 三阿哥密室謀叛亂 馬相國高樓分君憂(第2/3頁)



  弘時長篇大論的,一下子就說了這麽多。他剛開口時,隆科多還想用“皇子阿哥不得幹預政務”的理由來教訓他。可是,聽著,聽著,隆科多竟張不開口了。人家既然點明了自己是‘坐纛兒的阿哥’,你要再不報告情況,那不就是失禮了嗎?他只好說:“三爺,你就是不問,我也正想對你說這件事的。邸報每天都送過來讓你看了,皇上鑾駕已經從泰安啟程。八爺和我算計著,大概三五天的功夫也許就該到京了。這幾天沒見有朱批諭旨,我想了一下,或許是皇上身子不爽;也或許是聖駕即將回來,用不著公文往返了吧。再有就是,暢春園裏住的善撲營軍士,原先說好是三個月一換班的。現在已經到期,換不換呢?還有,年羹堯帶著三千軍士進京演禮,要他們住在哪裏合適呢?人家是立了大功的,總不能回到家裏了,還住在帳篷裏吧。這件事不算小,也是應該早做準備的。”他說完,身子朝後一仰就靠在椅子上了。兩只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位“小白臉”的阿哥。那意思好像在說,我全都“報告”給你了,該怎麽辦,就是你這位“坐纛兒阿哥”的事了。

  弘時心裏明白,卻又故作不知地看著這位身份顯赫的老舅爺說:“舅爺,您說呢?八叔你們經的事多了,想必早就有了定見。我什麽都不懂,能說些什麽呢?”他不動氣色地把球又踢了回去。話一說完,便站起身來,在房子裏消閑地踱起步子來了。

  隆科多一聽這話,傻眼了!他原來是想給弘時出個難題的,沒想到竟被他輕飄飄地頂了回來。說實話,隆科多從來也沒有用正眼瞧過弘時。他一向認為,弘時不過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浮誇子弟。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可真是讓人應當“刮目相看”了。他想起八爺廉親王曾說過,他們都要當新的“三爺黨”。還說,只有叔侄聯手,才能成就大事。可是,怎麽聯手,彼此之間有多深的瓜葛?八爺沒說,他隆科多也不敢問。今天他應召來到這裏,本來是想試試弘時的水到底有多深的。可是,弘時的話一說出來,他就感到,這個風度翩翩的小白臉阿哥,城府之深竟讓人琢磨不透。要真論起滑頭和奸詐來,恐怕還遠在八爺允禩之上!

  隆科多還正在犯嘀咕,弘時卻先開言了:“老舅爺,您老不要想那麽多,先聽我一言奉告。我這人說話直,說錯了您可別見怪。八叔雖然精明,但可惜他寶刀已老,一遇殺場就不堪再用了!當年,八叔和父皇,以及太子、大千歲的那些過節,早已該揭過去了。前人有詩雲:‘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詩寫得真好,只是把時光拉得太長了一些。假如換一句,說‘各領風騷十幾年’就貼切了。”弘時說著,步子突然一停,目不轉睛地盯著隆科多,“您說是嗎,我的老舅爺?”

  隆科多看著他那寒光凜凜的眼神,不覺心裏一顫。可他畢竟是飽經磨難,老於世故的人了,很快地便鎮定了下來,搖搖頭說:“三爺,我老了,實在是聽不懂你的話。”

  “哈哈哈哈……”弘時放聲大笑,隨即又悄聲說,“老舅爺,你和我打的什麽啞謎呢?說到底,你、我和八叔的心思全是一樣,都在盼望著老爺子‘平安’回京嘛!所以,暢春園裏的警衛要換一換,由步兵統領衙門暫時管起來;年羹堯要回京演禮,他帶的兵當然不能住在野外的帳篷裏,因此豐台大營的提督行轅便要讓出來——這些,不是八叔你們已經商量好了的嗎?怎麽您現在還說‘聽不懂’呢?”

  隆科多大吃一驚,臉色也變得煞白。弘時剛才所說,確實是八爺廉親王他們商量好的。這個計劃很明確:控制並搜查暢春園;打亂豐台大營的指揮體系;還有一條更重要,那就是切斷雍正的歸路。這是八王爺他們策劃已久的事了,但卻苦於沒有機會進行。這個計劃並沒和弘時商量,八爺還曾特別囑咐,“不要讓弘時和弘晝知道”。現在計劃剛剛出籠還不到六個時辰,弘時就已了若指掌。一定是有人向他透露了信息。他也一定在想著奪位的事,而且想得更多更細。這簡直太可怕了!

  弘時見隆科多蔫了,心中自是萬分得意。他舒舒服服地坐到椅子裏,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口茶;含著微笑,看著手中這條已經被殺掉威風的老狐狸說:“老舅爺,你怕的什麽呢?只要是為了皇阿瑪的‘安全’,你們就放心大膽地做去,我是不會反對的。這就是我剛剛說的‘各領風騷’那句話。不過,咱們得心中有數,不要亂了陣腳,亂了章法。”他的口氣一變,帶著明顯的壓力說,”我畢竟是‘坐纛兒’的阿哥嘛,我既要為皇上負責,也要為天下社稷盡忠盡力。至於以後的事會怎樣,那就得用《出師表》中的話來說了:‘成敗利鈍,非臣所能逆睹’也!”說罷又是一陣放聲大笑,“來人,把皇上賞我的那柄如意拿來,讓舅爺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