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回 飲鴆止渴巡撫無奈 怒逐智囊文鏡失策(第2/3頁)



  吳鳳閣卻不同意張雲程的看法,他說:“雲程兄,你不明白如今的大勢呀!皇上把東翁簡拔到這樣高的位置上,你知道有多少人氣得眼中冒火?無論上遊下遊,只要有一處決堤,那彈劾的奏章,就會像雪片似的飛進大內,河南的布政使、按察使還有下遊的府道官員們,全會一窩蜂地出來說話。所以咱們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住大堤,讓這個桃花汛平安過去!可要想平安度汛,沒有一百五十萬銀子,是辦不下來的。”

  刑名師爺畢鎮遠出來說話了:“哎,二位這話說得太嚇人了,哪能用得了一百五十萬呢?年大將軍的仗已經打完,所謂的一百萬‘軍用’銀子,不過是難為田大人的一個藉口罷了。就是大軍回京時,我看也用不了那麽多銀子。三千軍馬,化上個三五萬兩不就足夠了?買漕糧,更是胡扯!試問:是壓根不讓黃水泛濫好,還是買糧來救災好?所以依我看,不能給他們開這個口子,得駁回去,駁得他們無話可說!咱們田大人剛接下巡撫的這副挑子,難道河道失修能要田大人負責嗎?”

  姚捷卻又是另一種看法:“你們說得輕巧,藩司的咨文就是那麽好駁的?你應該知道,你駁的不是別人,是廉親王和怡親王!別說是他們二位了,就是上書房那群相爺,你敢得罪嗎?”

  田文鏡聽他們說得都有道理,也都說得無可非議,他拿不定主意了,思量了好大一會兒才又問姚捷:“你的意思是不能駁,可我們手裏又確實沒錢,這要怎麽辦才好呢?”

  姚捷“嘩”地把手中折扇打開,一邊輕輕地搖著一邊從牙縫裏迸出一個字來:“借!”

  田文鏡精神一振:“向誰借?”

  “桌司衙門!”他看田文鏡瞪著不解的眼光看他,便不緊不慢地說道:“中丞,藩司的主意,我們不能打,打也打不動;國庫的銀子我們不能借,一借就先犯了皇上的忌諱;可是,桌司卻有的是錢,他們還正願意借給咱們用。昨天,我在桌司衙門裏和幾位師爺聊天,說起了中丞的難處。他們中那位叫張球的馬上就掏出了十萬兩銀票,幾個師爺一湊,立馬就是五十萬。”說著從靴頁子裏拿出一疊銀票來遞給田文鏡,“田大人,您瞧!”

  田文鏡接過來一看,好家夥,全都見票即付的龍頭銀票。有三千五千的,也有三萬五萬的,看著這些銀子,田文鏡不知說什麽才好。姚捷在一旁說:“大人,張球他們還有話呢,說是,眼看黃水將到,一發水,什麽都沒有了。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不肯當這個守財奴,也不想把它泡到水裏。所以就獻出來,用到河工上。大人,您不能駁了他們的面子,冷了他們的好心哪!”

  田文鏡起身向姚捷一躬:“哎呀,這可真是難為你了。這個張球,仗義疏財,急公急忠,真是位了不起的人。我要讓鄔先生寫封奏折,請聖上表彰他!”

  姚捷又神密地說:“大人,桌司衙門裏確實有錢。您要能屈尊去一趟桌司,見見胡期恒胡大人,金口一開,弄它個三五十萬,又算得了什麽!”

  田文鏡來了精神,他是個急性子,說走就走:“對,姚師爺你說得對。我馬上就去見胡期恒,順便也謝謝那裏的幾位師爺。”

  田文鏡剛走,幾位師爺可就在這裏說開了。有誇的,有贊的,有嘲諷的,也有發牢騷的,那個看來像棺材瓤子似的吳鳳閣冷笑一聲說:“姚老弟,你剛才給東翁的銀子裏,只掏了左邊的靴頁子。我斷定,右邊還有哪!怎樣,見面有份,拿出來兄弟們分享了如何?”

  姚捷大吃一驚,“吳老先生,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晚生聽不懂。”

  吳鳳閣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說:“老弟,咱們紹興師爺裏,分著刑名和錢糧兩派,各派都有祖傳的秘訣。我卻與大家不同,先父是錢糧師爺,而叔叔又是刑名師爺,所以我就兼祧了兩門學問。桌司衙門管的是拿賊捕盜、牢獄和斷刑,他們發的是黑心財。張球此人我也略知一二,別的不說,就是歸德府那個案子,他吃了原告吃被告,弄得兩頭都家破人亡。別說是出十萬了,你現在告訴他說,田大人要具本參他,要他拿出五十萬來給自己贖罪。我敢打保票,他不顛顛兒地跑來,你挖了我的眼睛!”

  姚捷不言聲了,他順從地在左靴頁子裏又拿出一疊銀票來說:“吳老,我佩服您!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裏還有五萬兩,咱們幾個分了吧。”

  畢鎮遠笑笑說:“小心,那上邊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