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回 遭圈禁一瘋一癡呆 遊禦園兩人兩條心(第3/3頁)



  “回皇上,有一年半了。”

  雍正勃然作色:“你們都是幹什麽的?讓他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去,先拉他到空房子裏關起來,讓他敗敗火!到太醫院去找個大夫來,給他瞧瞧,該用什麽藥就只管用,不要委屈了他!”

  “紮!”那太監躬身回答,可是,等他擡起頭來時,雍正卻早已大步走了。

  允禵三步並作兩步,從後面追了上來。雍正也不言聲,帶著他直奔了禦花園。在園門口,雍正看見,劉鐵成和德楞泰他們正帶著侍衛們練功夫,便叫過來吩咐道:“德楞泰,你去叫上書房大臣們和廉親王到養心殿裏等候見朕。順便告訴張五哥,你和他後天隨朕出京,今天你傳完了旨就回家去準備一下,不要再過來了。鐵成,朕要和你十四爺說幾句話,你在這裏守一下,不要讓別人進來打攪。”

  “紮,奴才明白。”

  允禵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過這禦花園了。今日如果不是隨著皇上進來,大約他還沒有這個福份。園子裏,草木蔥籠,鮮花盛開,夕陽西下,照得園子裏姹紫嫣紅,分外好看。可惜的是,園中的兩個人似乎都沒有心思欣賞,他們都在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允禵看著正在出神的雍正說:“皇上,今日一見,就算別過了。皇上後天南下,我是不是要送走皇上以後再啟程呢?”

  雍正沒有說話,只是點頭作答。

  “皇上,您有沒有什麽話要吩咐?”

  雍正沒有馬上回答。卻還是怔怔地瞧著眼前的景致。五年前的一天,在為母後祝壽以後,他們哥倆曾經放馬出城,促膝談心。五年後,他們兩人中的一個成了至高無上的皇帝,而另一個卻被貶流放,即將出京。一兄一弟,一主一臣,一勝一敗,一枯一榮,好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似的。沉思中,他開口說話了:“十四弟,這裏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心裏有什麽話,都可以大膽地講出來。朕削了你的王爵,又把你派到遵化去守靈,你是怎麽想的?”

  允禵早就在等著皇上開口了,他並沒有懼怕,更用不著回避,張口就說:“皇上,臣知道你是個心細如發的人,也不想和你兜圈子。這件事,臣早就想好了,而且打從平涼回來的那一天,我就日日夜夜地準備著。能有今天的談話,我就很滿意了,真的,我很知恩。”

  雍正感到意外:“哦?你怎麽會這樣想?”

  允禵看也不看雍正,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皇上一登基,就禦筆親書了《朋黨論》,而我在皇上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八爺黨’的黨羽嘛,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允禵說得十分平靜。

  雍正也仍然在笑著:“說呀,怎麽不把話說完?朕剛才就說了,今日不管你說什麽,都是言者無罪。”

  允禵並沒有被皇上這話打動,依然平靜地說:“這事情是明擺著的嘛,還用得著多說?逐鹿多年,皇上捷足先登。可‘八爺黨’猶存,你不放心,這就要一個個地清理。所以剝奪我的兵權,把我調回京城,再把九哥、十哥發出去,都是在一個環節上的事。你心裏想的是要解散這個黨,那我又怎麽不應該去守陵?臨走前,你還沒有忘記,帶著我去看看大哥和二哥,讓我明白,如果我在遵化不老實,就要像他們那樣,變成瘋子,變成癡呆人,不就是這回子事嗎?所以我才說,很知恩。因為‘臣罪當誅’,而皇上又心存慈悲,‘皇恩浩蕩’嘛!”

  “好,說得痛快!”雍正笑著誇贊,但他馬上就又十分嚴厲地說,“你剛才說的,正是朕想囑咐你的話,不過,你說得並不全對。《朋黨論》所針對的是漢人的科甲習氣,結黨亂政,朕要刷新吏治,不挖掉這個毒瘤是不行的。至於你,自認是什麽‘八爺黨’,朕看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允禩,他只要安份守己,朕也不會讓他過不去的。但朕也把話說到前邊,不管是誰,他想阻攔朕當個好皇帝,那朕就不讓他過安生的日子!父子也罷,君臣也罷,兄弟也罷,朕是不會顧及私情的。因為朕既受命於天,就要對得起皇天後上,就要對得起列祖列宗。朕還要告訴你,哪怕老八、老九、老十和你全都在北京,朕想拿掉你們,甚至殺了你們,也是易如翻掌,不費吹灰之力的。所以朕勸你,既然去了遵化,就要在‘遵化’二字上下點功夫。朕只有一句話,你要牢記:人不負天地,天地也不負人;你不負朕,朕也絕不負你!你好自為之吧。”

  “我明白,你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