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回 肩重任必須公忠能 治亂世豈可無約法(第2/4頁)



  田文鏡剛才說的已經讓雍正皇上很滿意了,方苞這麽一點,更點得正是地方。雍正覺得好像讓人給搔了癢癢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服。他的臉上都放出光來了:“方先生,說得好。說得好啊!田文鏡職位並不高,可是他卻能忠心用事,一心為公,不枉了朕對他的一片期待之情。諾敏也曾是朕的親信大臣啊,他上下勾連,狼狽為奸,不論是在山西或者在京城,都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人物。田文鏡路過山西時,諾敏正是飛揚拔扈,不可一時之際。田文鏡偏偏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在別人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上看出了毛病。而且從不能插手處插手,從不能進步處進步,終於使此案真相大白於天下。這番捏沙成團的手段,堪稱一個‘能’字。事君以忠,一心為公,都是臣子的本份,但這個‘能’字卻不是人人都可以辦到的。方先生給他概括為‘公、忠、能’三個大字,這話說得真好,可以當作任用天下官員的三字真經!”

  聽到皇上這樣評價自己,田文鏡心裏的那份得意就別提了。他可不傻,他心裏明白著哪!要是皇上真地知道了,他田文鏡的這個“能”字,其實並非他自己的本事,而是比他更“能”的鄔思道替他掙來的,或者換句話說,是他田文鏡用高價買來的,皇上將會怎麽看他呢?

  一直沒有說話的馬齊現在可找到機會了:“聖上此言極是!大凡一個人受了朝廷的厚恩,總是要報答的。而且只要他稍有天良,最起碼也能作到體貼聖心,為國分憂。所以,這忠與公二字不難。難就難在既忠且公而又能,三者俱備。如今天下百廢待舉,像田文鏡這樣的能員,臣以為越多越好。”

  馬齊不愧是兩朝元老,這馬屁拍得也正是地方,說的又正是皇上眼下最愛聽的話。雍正不禁擊節贊賞:“對呀,就是這句話。朕今天還想說說李衛,他本來是朕的家奴,表面看來好像也沒什麽大學問,朕為什麽這樣重用他呢?就是因為他一心一意地就知道為朝廷盡忠,為百姓做事。有時事情迫在眉睫,他不請旨就去辦了,而且常常辦得很好。難道他就不明白萬一辦砸了,自己也要承擔罪責嗎?不,他沒有想到要事事處處成全自己。可是,他沒想到的,朕卻要替他想到。朕要成全他,因為成全了他,也就是成全了朕自己嘛!常言說得好:‘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一個人不論做什麽事,都不要故意去做,故意地要做給別人看。就如你們科甲出身的人,動不動就先想到‘名’,想到要保持名節呀,要揚名萬代呀,這很不好。因為你一想到要留名,就不能全公,全忠,也自然不能全能了。孫嘉淦,你現在知道朕為什麽要先挫辱了你,然後再升你的官職了嗎?”

  孫嘉淦聽皇上說得雲遮霧罩,正不得要領哪,突然皇上把話題又轉到自己身上,而且還又是指責。聽皇上話裏的意思,好像連李衛這混小子都比他強。他心裏不服氣卻又不敢明說:“皇上,請恕臣愚昧。臣請皇上明訓……”

  雍正回過頭來看了看孫嘉淦,見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懼,雍正滿意了。他在心裏說,嗯,朕要的就是這樣的人。他盯著孫嘉淦看了好久才說:“那天朕把你趕出了養心殿,你卻想在午門自盡,有這回事嗎?”

  “……回皇上,有……”

  “做兒子的受到父母的責備,想不通便要去自殺,給父母留下一個不慈的罪名,這算得上是為父母盡孝嗎?”

  “不,不算盡孝。”

  “臣子受了君王的責備,感到受了屈辱,便也去自殺,給君王留下不仁的罪名,這算得上是盡忠嗎?”

  “不,不能算。”

  “著啊!那天你受到朕的挫辱,不想想其中的原因,也不想想這件事情的後果,就要撞死在午門,給自己邀得一個‘屍諫’的美名,讓自己能名垂青史,標榜萬代。你的心願達到了,可是,在養心殿裏坐著的朕呢?後世將怎樣評價朕這個皇帝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真有醍醐灌頂的功效,孫嘉淦磕下頭去:“萬歲,臣知錯了。”

  雍正放聲大笑:“哈哈哈哈……這就對了。告訴你們,朕自己就是個孤臣,也是在四周皆敵,一片喊打聲中苦鬥過來的,所以朕最不喜歡的就是膿包軟蛋,但朕也絕不贊成那種只知逞血氣之勇、匹夫之勇的人。朕要的是公忠能三者俱備的人,是像田文鏡和李衛這樣的人!”

  眾大臣聽皇上說得如此入情入理,心中都十分感動,一齊跪倒:“臣等一定要凜遵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