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 此欽差叩見彼欽差 有理人反成無理人(第2/3頁)



  “哦?聽諾大人說話的口氣,好像並不在意田文鏡來挑剔山西的政務?”

  諾敏嘆了口氣說:“唉!這事說來話長。山西多年的積欠,我到任後不到半年就全部歸庫,難免不引起別人的妒忌。田大人在這裏幫我查清了銀兩賬目,也為我消除了閑言,我實在是感激不盡。再說,我與田大人同為一朝臣子,同事一代聖君,又沒有宿冤舊仇,他就是說了什麽不當的話,我也懶得和他計較。只不過,這位田大人雖然認真,可行為卻不大檢點。他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個女子,養在驛館裏。鬧得省城裏風短流長的,很不好聽。所以下官剛才把那個女子帶進府裏,暫時看管。請大人示下:這女子當如何處置呢?”

  圖裏琛一笑答道:“這是你巡撫職權裏的事嘛,你自己瞧著辦吧。田文鏡和你為了山西虧空的事打官司,驚動了朝野,誰還有心思來管他這風流罪過呢。啊?哈哈哈哈……”

  諾敏連忙說:“是是是,欽差大人說得對。其實,我也並不想和田大人過不去,可是他不肯放過我,我也只好奉陪了。幸虧聖聰高遠卻明察秋毫,不然的話,讓田文鏡這樣折騰下去,我頭上這個‘冒功邀寵’的罪過,可是洗雪不掉了。”

  兩人正在這裏談話,卻聽外邊又是一聲高喊:“田文鏡前來拜會欽差大人!”

  眾人正自驚異不定地往外看時,田文鏡已經大步走進了花廳。只見他帶著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左顧右盼了一下:“嗬,這花廳裏可真熱鬧啊!欽差大人是在這裏嗎?”

  諾敏忙上前來說:“田大人,請看,上坐的就是欽差大人。”

  “那好啊。請欽差大人正位,容我田文鏡叩請聖安。”

  一邊說著,一邊“啪,啪”打下了馬蹄袖,翻身跪倒:“欽差西路宣旨使臣田文鏡叩接欽差山西宣旨使圖裏琛!臣田文鏡恭請聖安!”

  在座的人們一聽,全部愣住了,“欽差叩接欽差”,“宣旨使叩按宣旨使”,“西路宣旨使叩接山西宣旨使”。這事兒要不是今天親耳聽到,大概誰也難以相信。有人想笑,可又不敢笑。看上邊站著的圖裏琛時,只聽他不動聲色地說:“聖躬安!圖裏琛愧領你的大禮。不過,你先別忙起來,有奉旨要問你的話。”

  田文鏡忙又磕了個頭說:“臣恭聆皇上聖諭!”

  “奉旨問田文鏡:爾到西大營年羹堯處傳旨,系奉專差,並無沿途采風之旨意。爾何故無事生非,幹預地方政務,妄奏諾敏貪功邀寵、取媚當今?難道朕是可欺之主嗎?”

  田文鏡從容不迫地叩了頭說:“臣田文鏡回皇上問話:臣此次所奉本系專差,但臣原來在戶部時已屢蒙嚴旨,限期清理山西、直隸、山東、河南諸省財政,此旨意已記档收存。是以臣過問山西虧空一案,並非以欽差身份橫加幹預,而是以戶部司官身份查看山西藩庫。臣與諾敏地位懸殊且並無私怨,正因主上乃英明之君,臣才不敢瀆職輕縱,乞聖上燭照洞鑒。”

  諾敏聽了田文鏡這話氣得牙直癢癢。心想,你怎麽早不說你是以戶部司官的身份來查庫的呢?但現在圖裏琛正在代表皇上問話,他卻不敢插嘴。圖裏琛也被田文鏡的答辭鬧糊塗了。但他是奉旨問話的欽差,卻只能問話而不能停下:“皇上問你,山西全省的虧空早已補齊,爾又要查看,可曾查清?”

  “回聖上,臣已查清。藩庫銀賬相符,毫厘不差。”

  圖裏琛勃然變色:“田文鏡,既然藩庫銀賬相符,足證明朕用人有方,鑒人不謬,諾敏確實是天下第一撫臣。問爾田文鏡,爾無端汙人名節,是何道理?爾謊言欺朕,又該當何罪?說!”

  聽了這話,田文鏡突然覺得心裏一寒。他和鄔思道部萬萬沒有想到,雍正皇帝會問得這樣刁鉆狠毒,也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對諾敏會袒護到這種程度。他不敢再為自己辯解了,再多說就是對皇上的不敬了。他磕了個頭說:“臣愚昧。諾敏確實是‘天下第一撫臣’。皇上問話,臣無言以對,伏惟聖裁。”

  圖裏琛斷喝一聲:“來!革掉田文鏡的頂戴!”

  圖裏琛帶來的兩個親兵,聞令快步走上前來。田文鏡卻把手一擺,自己從頭上摘下頂戴來,雙手呈了上去。

  圖裏琛從上邊走下來,拉起田文鏡說:“文鏡兄,你不要這樣懊喪嘛。辦砸了差事,被摘掉頂子的人多著哪。以後只要幹好了,皇上還會有恩旨的。來來來,我為你壓驚。”說著把田文鏡硬拉到桌旁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