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舊共和國與新君主國(一)(第8/18頁)

即使從表面的特征也可以看出古代王位的恢復。人類的創新之舉是極其困難的,因此便把已有的形式視為神聖的遺產。因為,愷撒明智地將自己跟塞爾維烏斯·圖裏烏斯相提並論,正如後來查理曼將自己跟愷撒、拿破侖將自己跟查理曼相提並論。愷撒並不是隱隱藏藏或秘密地這樣做,而是最公開的,而他以後的繼承人也個個都是如此。事實上,這樣做的目的是想為新的制度找到一個清楚的、具有民族本色的、而又合乎民情的表達形式。從古代開始,首都就豎立著七王的雕像,這七王是羅馬的通俗歷史中常常搬上舞台的;現在愷撒則下令將他自己的像豎在其旁,作為第八位。在公開場合出現的時候,他穿阿爾巴古王的服裝。關於政治罪行的新法令上,他跟蘇拉法主要的不同在於社團名位之外,是統領名位,跟社團名位平行,作為人民的活生生的個人代表。在政治宣誓上,除了朱庇特和羅馬人的家神外,還要憑統領之守護神之名。君主制度的外在標志,依據古代的普通觀念,便是君主在硬幣上的鑄像;從公元前44年起,愷撒的頭像乃出現在羅馬國的硬幣上。

因此,關於愷撒對他自己的地位,公眾不能抱怨他表示得不夠明確。他盡可能清楚、盡可能正式地以羅馬之王的身份出現了。可以想見,他可能本想以舊日的“王”來指稱他的職位(盡管實際上這較不可行,而且也並不重要),而不想用“統領”。即使當他在世的時候,他的許多朋友與敵人都認為他有意以此自封。實際上,他幾個最熱烈的擁護者在不同的時機、以不同的方式曾提議他當加冕——最顯眼的便是馬庫斯·安東尼烏斯任執政官時,曾在公元前44年2月,在民眾之前,要將王冠加於愷撒。

但這一切建議愷撒都一概拒絕。他的這種拒絕固然可能在熄止因這些建議而釀成的共和派反對,但並不因此就表示他的拒絕是不真誠的。有些人認為他故意鼓勵人做這種建議,以便使群眾心理逐漸準備接受這不受歡迎的羅馬加冕大典;這種猜測是不正確的,因為忘記了愷撒所必須面對的情緒反對力量之巨大。這些建議很可能是他的擁護者們不召自來的熱情所促發的。也可能是,愷撒授意馬庫斯·安東尼烏斯做獻王冠之舉,但其目的則是在公眾面前斷然拒絕,以使那風傳的閑言遭到當頭棒喝;而這次的拒絕則由愷撒命令書於國家行事歷上,以便此後再不可能重提。原因可能是,愷撒願采用一個方便的稱號,而人民則又一向注意事情的名稱,而不注意實質。因此,他決意避免采用王的名稱——這個名稱已經沾染了古代的詛咒,在愷撒時代的人民心中,它寧含有東方暴君的意義,而不像他們自己的古王努馬與塞爾維烏斯——因此就用統領之名來行實際的王權了。

新王室 新貴族

但不論他心中為自己立的稱號是什麽,實際存在的則是無上的統治者,而因之,朝廷也就立即充滿了榮華、枯燥與空洞。公開場合出現時,愷撒穿的不是執政官的紫條寬袍,而是古代君王的正式紫袍。他坐在金座上,視察元老院的莊嚴程序,而不須起座。他的生日,他的勝利戰役,都以節慶來慶祝,他的誓言則充滿了歷書。當他在首都出現時,遠遠的就有軍隊護送,而軍隊的前方則是他的重要仆人。與他接近變得那般重要,以致他住處近區的房租大漲。晉見他極為困難,因為求見的人太多,以致他往往發現跟好友也不得不用通信來維系,而某些地位極高的人,為了見他,往往也得在接待室等上好幾個時辰。

人民感覺到,他們要去接近的已不再是個同胞了,其情況的嚴重性超乎愷撒所願意的程度。在他的周圍產生了一種君主政體式的貴族,有新貴,有舊貴;而這種君主政體式的貴族原是由一個觀念產生,就是用王室的貴族來掩蓋寡頭政體的貴族,用“父族”來掩蓋原有的貴族。原先的父族仍然存在,只是沒有重要的特權,只以基爾特的形式而緊密地團結著。但由於沒有接受到新家族的加入,數世紀以來已日漸萎縮了,到了愷撒時代,仍舊存在的“父族”世族不超過十五六個。愷撒本人就是由這樣一個父族出身,並由人民命令,取得權利,可以創制新的父族家庭,因此建立起一個新的父族貴族,以之對立於共和派貴族,足可以滿足君主政體的一切需求——古代的優雅,全然對政府的依附以及無足輕重。新的君主在一切方面將其自身的形象顯示出來。

在這樣實際上權力無限的君主之下,很少有憲法的余地了,那種以公民、元老院與數位行政官合作為基礎的舊共和國也更無法繼續。愷撒徹底恢復舊傳統:公民集會與國王並存,系主權——人民意志——的至高表現;元老院恢復其原始作用:在受到咨詢的時候向統治者進言;統治者則將行政權集於一身,和古王一樣,身邊沒有獨立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