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漢尼拔和約到第三時期結束的西方世界(第5/7頁)

西班牙的文化狀態

在西班牙,沿海的希臘人與迦太基人城鎮,如依波利亞、薩貢托、新迦太基、馬拉加和加迪茲,較早接受羅馬人的統治,因此如果沒有保護,也就更難於抵擋土著的攻擊;馬西利亞(馬賽)的情況亦復如此,但此城地位較前者尤為重要,而對羅馬也有其特別的貢獻,因為它使羅馬人在意大利與西班牙之間獲得了一個中間站。西班牙的本地人卻給了羅馬人無盡的麻煩。伊比利亞人並非本身沒有文化,但由於散亂多歧,我們很難獲致一個清楚的概念。伊比利亞人的文字很不統一,大致分為兩類,即埃布羅河谷區的和安達盧西亞的(兩類可能又分為數支);其文字的起源甚早,在字源上接近古代希臘的,而較不接近腓尼基的字母。圖爾德泰尼(塞維利亞附近)有一部傳自遠古的法律書,文句有六千,此外,甚至還有歷史記錄。無論如何,這個部族被人認為是西班牙各本土部族中最有文化的,也是最不好戰的;而當其從事戰爭的時候,則照例雇用傭兵。再者,波利比烏斯的一段話大概也是形容這個部族的,就是,西班牙的農牧發達,因之在沒有機會輸出時,谷類與肉類只需象征性的金錢就可購得;此外,他還提到他們有輝煌的皇宮,有金樽與銀樽,裝滿“麥酒”。西班牙人至少有一部分是熱衷於羅馬文明的,因之西班牙的拉丁化比任何海外的地方都更迅速。譬如,在這個時期,即使土人也采用了羅馬的溫水浴。羅馬貨幣在西班牙不但比意大利之外的任何地區流通得更早,而且西班牙的硬幣還模仿羅馬;這可能與西班牙豐富的銀礦有關。公元前195年就出現了所謂的“奧斯卡銀幣”(奧斯卡即今阿拉貢的韋斯卡),也就是印著伊比利亞刻文的西班牙“迪納裏厄斯”;其鑄造的時代之所以不會晚於這個年限,因為其圖印系仿制羅馬最古老的“迪納裏厄斯”。

南方與東方諸省的情況如此,但西方與北方以及內陸卻部族復雜,多少有些野蠻,甚少接觸文明——例如在因特卡西亞,到了公元前154年還不知運用金銀——這些部族互相之間本不和平,跟羅馬也無法相善。他們的一個顯著特征是騎士精神,男人如此,女子至少亦與之相若。母親送孩子上戰場時,便歌頌其祖先的英勇事跡以鼓舞其士氣;而至美的少女會不待追求,即自動將手交給最英勇的男人,個人的決戰系常見之事,以之決定英雄屬誰,而法律爭執亦以此判定;王位的繼承往往亦由王儲之間決鬥決之。某某著名的戰士往往站在一列敵人之前指名挑戰,站敗者將袍與劍交予對手,甚至與之成為好友。迦太基之戰結束後二十年,坎蔔勒伽的一個凱爾特伊比利亞小社團(在塔古斯河源流附近)派使者見羅馬將軍,謂,除非他賠償他們每個陣亡者一匹馬、一件袍衣和一把劍,他們就會與之為難。這些人重視軍人榮譽,因此如果被繳械,往往無顏偷生;然而,凡能招募他們從軍的,他們往往亦不加選擇地追隨,而可以為任何與其本身不相幹的爭鬥舍命。例如圖爾德泰尼人出錢雇用與羅馬人作戰的凱爾特伊比利亞部隊,在一個熟悉當地民情的羅馬將軍來說,他可以派人帶雙倍錢去,叫這夥雇傭兵回家,或加入羅馬軍,不然就指定時地一戰。而設若這夥部隊沒有軍官去招募,他們也會自行跟其他部隊結合,去劫掠比較和平的地區,甚至會像坎帕尼亞人那樣,攻占城池,自立為統治者。內陸地區的野蠻與不安全,可以以一事證之:凡被羅馬人派往卡塔赫納以西之內陸的,都視作嚴厲的懲罰,在任何騷動的時期,羅馬的“遠西班牙”(Further Spain)指揮官出行,都要由六千人護衛。更明顯的例子是,比利牛斯山東端的希臘與西班牙雙城依波利亞中,希臘人與西班牙人維持著一種十分特異的關系。希臘人住在該城的半島上,與該城的西班牙人區以一堵城墻相隔,這堵墻只有一個門,夜夜由三分之一的民兵守衛該墻,並由最高行政官之一監守該門;西班牙人一個都不許涉足希臘城,而希臘人只有在人數眾多的精良護衛下始與本地人交易貨物。

這不安與好戰的本地人——充滿席德(Cid)與堂吉訶德的精神——現在,設若可能,羅馬人要將之制服與文明化。從軍事觀點言之,這個任務並不艱困。確實,作為戰士,西班牙人是不可輕視的,不僅在漢尼拔的領導下如此,獨自在戰場上亦然;以他們的雙刃短劍——羅馬人後亦采用——和無畏的攻擊陣式,他們甚至常有令羅馬軍團搖撼的時候。設若他們受到軍事訓練,能有政治團結,他們或許會擺脫外國人加之於他們的軛。但他們的士氣是遊擊隊的士氣,至於政治的明智則完全缺乏。因之,在西班牙沒有重大的戰爭,但同樣也沒有真正的和平;西班牙人——日後愷撒說得很正確——和平時不安靜,戰爭時不認真。羅馬將軍要驅散一批叛變分子只需舉手之勞,但羅馬政治家要想設計一套適當的辦法來平服西班牙人,使他們文明化,卻難於上青天;而事實上,羅馬也只能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辦法;因為唯一適當的辦法就是廣泛地建立拉丁殖民地,但在那個時期,這跟羅馬政治的總目標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