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地 權(第3/5頁)

《新書·羅立言傳》:遷河陰令。始築城郭。地所當者,皆富豪大賈所占。下令使自築其處。吏籍其闊狹,號於眾曰:“有不如約,為我更完。”民憚其嚴,數旬畢。民無田者不知有役。合天祐二年(905年)之詔觀之,知城市中地,亦均為豪富所占矣。

寺觀亦為占地者之一。《舊書·王縉傳》言:代宗時,京畿之豐田美利,多歸於寺觀,吏不能制是也。此乃京畿之地,又直君相崇信深摯之時,尋常自不能然。《新書·食貨志》:武宗廢浮屠,天下毀寺四千六百,招提蘭若四萬。籍僧尼為民二十六萬五千人。奴婢十五萬人。田數千萬頃。以口除田,人得一頃余,似亦與平民相去無幾。但人民受田,徒有空文,即得之亦須贍一家,而僧徒則徒以奉一身,則即以占田論,所享亦倍蓰於民不翅矣,況又得坐享布施乎?此度牒之所以貴歟?

多田者或不善經營。如《舊五代史·世襲·李從 傳》,言其汧、隴之間,有田千頃,竹千畝,恐奪民利,不令理之,致岐陽父老,再陳借寇之言是也。此言即實,亦系罕遘之事,尋常則取之甚酷。陸贄均節賦稅之奏曰:“今制度弛紊,疆理隳壞;人擅相吞,又無畔限;富者兼地數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依托強豪,以為私屬。貨其種子,貸其田廬。終歲服勞,日無休息。罄輸所假,常患不足。有田之家,坐食租稅。貧富懸絕,乃至於此?厚斂促征,皆甚公賦。今京畿之內,每田一畝,官稅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至一石者,是二十倍於官稅也。降及中等,租猶半之,是十倍於官稅也。”其剝削之情形,可以想見矣。

《通鑒》:宣宗大中十年(856年),上以京兆久不理,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鄭光莊吏恣橫,胡《注》曰:莊吏,掌主家田租者也。積年租稅不入。澳執而械之。上於延英問澳。澳具奏其狀。上曰:“卿何以處之?”澳曰:“寘於法。”上曰:“鄭光甚愛之,何如?”對曰:“陛下自內廷用臣為京兆,欲以清畿甸之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為蠹,得寬重辟,是陛下之法,獨行於貧戶,臣未敢奉詔。”上曰:“誠如此,但鄭光殢我不置,卿與杖,貸其死,可乎。”對曰:“臣不敢不奉詔。願聽臣且系之,俟征足乃釋之。”上曰:“灼然可。朕為鄭光故撓卿法,殊以為愧。”澳歸府,即杖之。督租數百斛。足,乃以吏歸光。《新書·澳傳》雲:帝問其故。澳具道奸狀。且言必置以法。帝曰:“可貸不?”答曰:“陛下自內署擢臣尹京邑,安可使畫一法獨行於貧下乎?”帝入白太後,曰:“是不可犯。”後為輸租,乃免。又後周太祖廣順元年(951年),衡山指揮使廖偃,與其季父節度巡官匡凝謀,率莊戶及鄉人悉為兵,胡《注》曰:佃豪家之田而納租,謂之莊戶。與彭師暠共立希萼為衡山王。觀此二事,知當時所謂莊者,亦頗足為政治之梗也。

農民恒樂自有其田,故以其所佃者畀之,則其效立見。《舊五代史·周太祖紀》:廣順三年正月乙醜,詔諸道州府系屬戶部營田及租稅課利等,除京兆府莊宅務、贍國軍榷鹽務、兩京行從莊外,其余並割屬州縣。所征租稅、課利,官中只管舊額。其職員節級,一切停廢。應有客戶元佃系省莊田,桑土舍宇,便賜逐戶充為永業。仍仰縣司給與憑由。應諸處元屬營田戶部院及系縣人戶所納租中課利,起今年後並與除放。所有牛犢,並賜本戶,宮中永不收系雲。帝在民間,素知營田之弊。至是以天下系官莊田僅萬計,悉以分賜見佃戶充永業。是歲出戶三萬余。百姓既得為己業,比戶欣然。於是葺屋、植樹,敢致功力。又東南郡邑,各有租牛課戶。往因梁太祖渡淮,軍士掠民牛以千萬計,太祖盡給與諸州民輸租課,自是六十余載,時移代改,牛租猶在,百姓苦之,至是特與除放。未幾,京兆府莊宅務及榷鹽務,亦歸州縣依例處分。或有上言:以天下系官莊田,甚有可惜者。若遣貨之,當得三十萬緡,亦可資國用。帝曰:“苟利於民,與資國何異?”《通鑒》曰:前世屯田,皆在邊地,使戍兵佃之。唐末,中原宿兵,所在皆置營田,以耕曠土,其後又募高貲戶使輸課佃之,戶部別置官司總領,不隸州縣。或丁多無役,或容庇奸盜,州縣不能詰。營田之由來如此,原其故,亦不過官以收稅為不足,欲自同於私家之收租;而挾官力以為之,則其暴又有甚於私家者。周祖能毅然除之,其度量誠超越於當時之武人矣。是歲十一月,又廢共城稻田務,任人佃蒔。亦見《舊史·本紀》。又《通鑒》:世宗顯德三年(956年),唐主詔淮南營田,害民尤甚者罷之。其弊亦必有不可忍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