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之初盛(第3/4頁)

傳位焉。建成六子,長子承宗早卒,余五子及元吉五子皆見殺。

建成既死,而廬江王及羅藝之變作。廬江王瑗,高祖從父兄子。武德九年(626年),累遷幽州大都督。《舊書·瑗傳》雲:朝廷以瑗懦耎,非邊將才,遣右領軍將軍王君廓助典兵事。瑗倚杖之,許結婚姻,以布心腹。時建成將有異圖,外結於瑗。及建成誅,召瑗入朝。瑗懼,君廓素險薄,欲因事陷之,以為己功,說瑗反。瑗召北燕州刺史王詵,北燕州,唐初置於懷戎,見第二章第七節。將與計事。兵曹參軍王利涉說瑗委兵於詵而除君廓。君廓知之,馳斬詵。遂禽瑗,縊殺之。以功兼幽州都督。在職多縱逸。長史李玄道數以朝憲脅之。懼為所奏,殊不自安。後追入朝。行至渭南,隋縣,今屬陜西。殺驛吏而遁,將奔突厥,為野人所殺。《羅藝傳》雲:藝入朝,自以功高位重,無所降屈。太宗左右嘗至其營,藝無故毆擊之。高祖怒,以屬吏,久乃釋。時突厥屢為寇患,以本官領天節軍將鎮涇州。見第二章第七節。太宗即位,拜開府儀同三司。而藝懼不自安。詐言閱武,因追兵,矯稱奉密詔勒兵入朝。至豳州,入據之。太宗命長孫無忌、尉遲敬德討之。未至,藝為統軍楊岌所攻,潰奔突厥。至寧州界,為左右所殺。君廓群盜,唐何由任之使輔廬江?廬江亦安得杖之?其為建成置以自輔明甚。若羅藝則本因建成來降,與太宗有隙,其背叛之由,更不待言而可見矣。王利涉說瑗復酋豪舊從竇建德者職,各於所在遣募本兵,河北之地,呼吸可定,然後分遣王詵,北連突厥,而王親詣潼關,以入洛陽,是合竇建德、王世充為一人也。更加以如羅藝等起於肘腋之間,縱無所成,安知其不北走胡更為劉武周、高開道、梁師都?況於建成、元吉舊屬,或有不可保者邪?故知當時之情勢,實頗險惡也。

兩晉、南北朝政治之壞,一由貴人之淫侈,一則胡俗之粗獷。唐高祖之怠荒,何異於晉武帝?使元吉而得志,亦何異於齊文宣哉?故知五代之敝風,至唐初而猶未殄也。幸其末年風氣稍變,右文者漸多,而太宗即其人,故獲致一時之治焉。太宗之為太子,斷決庶務,即縱禁苑鷹犬,停諸官所進珍異;即位後,放掖庭宮女三千余人;貞觀二年(628年),又簡出隋末宮人;頗能幹父之蠱。禦宇之初,亦能勤於聽政,容受直言。王珪、魏征,同事建成,帝並用為諫議。朝臣如虞世南、姚思廉、褚遂良、劉洎、馬周、張玄素等,鹹有才猷,亦頗著風節。雖外戚如高儉、長孫無忌亦然。儉字士廉,以字顯。其妹適長孫晟,生子無忌,女即太宗文德皇後也。馬周之見用,乃由其初客常何,何時為中郎將,太宗令百寮言得失,《舊書·傳》雲:貞觀五年(631年)。《通鑒考異》曰:《實錄》詔在三年(629年),《舊書》蓋誤。周為何陳便宜二十余事。太宗怪其能。何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具草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遣使催促者數四。及見,與語,甚悅,令直門下省。明年,授監察禦史。奉使稱旨。以何舉得其人,賜帛三千匹。張玄素為景州參軍。景州,今河北景縣。太宗聞其能。即位,召見,訪以政道,善其對,擢為侍禦使。其渴於求賢,破格任用,亦誠有不可及者。房玄齡、杜如晦並稱賢相。如晦貞觀三年,始與玄齡共掌朝政,四年即卒。玄齡則元年(627年)為中書令,至二十三年(649年)乃卒,其相業實與帝相終始。史稱其“明達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寬平”,此正足救五代來之失;而其重視用兵,亦足救太宗之好大喜功;固無怪其能輔帝以致一時之治也。

太宗頗好文學,為天策上將時,即於宮城西起文學館,以待四方之士,居其間稱學士者十八人。見新舊《書·褚亮傳》。此事為論史者所艷稱,采春華而忘秋實,實無裨於治道,然究異於武斷之治耳。此蓋其所以能用賢臣。然其人究系武夫,且家世漸染北俗,故驕暴之習,卒難盡免。待蘇威之無禮,已見第一章第四節。孔德紹事竇建德,嘗草檄毀薄帝,建德敗,執登汜水樓,汜水見第二章第四節。帝責之。對曰:“犬吠非其主。”帝怒曰:“賊乃主邪?”命壯士捽殞樓下。《新書·隱逸·孔述睿傳》。此君人之道乎?抑寇賊之所為也。《舊書·劉洎傳》言:帝善持論。每與公卿言及治道,必詰難往復。洎上書諫雲:“頃上書人有不稱旨者,或面加窮詰,無不慚退。”其

之態可見。循是而行,終必有如羅道琮以上書忤旨,配流嶺表者矣。新舊《書》皆見《儒學傳》。其用刑亦多過差。戴胄為大理少卿,號能守法。然嘗以許之交州,已又中悔,斬盧祖尚於朝堂;又嘗怒苑西守監,欲於朝堂斬之;此何異於隋文帝?而其儉德則遠遜之矣。馬周嘗言:“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並諸王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充容徐惠上疏,極陳遼海、昆丘戍轉,翠微、玉華營造之勞民。事在貞觀末。遼海指伐高麗。昆丘指伐龜茲。時阿史那社爾伐龜茲,授昆丘道行軍總管。翠微、玉華,皆宮名。翠微在驪山絕頂。玉華,在宜君縣。又雲:“服玩纖靡,如變化於自然,織貢珍奇,若神仙之所制。”其服禦之侈可知。帝嘗作《帝範》以賜太子,曰:“吾居位已來,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絕於前;宮室台榭,屢有興作;犬馬鷹隼,無遠不致;行遊四方,供帳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通鑒》貞觀二十二年(648年)。帝最好名,使非事不可掩,夫豈肯自言之?其為此言,蓋又欲以博不自文之美名耳。然則史所稱帝之儉德可知矣。德莫大於不自滿盈。帝於封禪,雖未嘗行,而實有是意,此即可見其驕盈。貞觀六年(632年),群臣請封泰山。太宗拒之,魏征亦言其勞費。史稱太宗深嘉征言。然仍遣杜正倫行七十二帝壇跡。是年兩河水潦,其事乃寢。十一年(637年),群臣復勸封泰山。始議其禮。十五年四月,詔以來年二月,有事於泰山。車駕已至洛陽宮。六月,有星孛於太微,乃罷其事。二十一年正月,又詔以來年二月,有事於泰山。其時雖薛延陀敗,漠北盡平,然正伐高麗喪師之後也。八月,河北大水,乃復停。論者每謂帝之荒怠,在於中年以後。馬周於貞觀十一年(637年)上疏曰:“貞觀之初,率土荒儉,一匹絹才直一鬥米,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愛憐之,故人人自安,曾無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