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富人的憤怒理由(第3/4頁)

對於士族來說,門第族望高於一切,因為這是他們通向權力的登雲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要想盡一切辦法延續自己的“高貴血統”,保持自己家族血統的純潔性。中國人講究婚姻的門當戶對,應該與此有關。士族之間互相通婚,拒絕士庶聯姻。在平時生活中,他們也鮮有交往,偶有交往,也是點到即止。士族為了明確自己的身份,采用了各種辦法,其中編撰“家譜”最是風行。他們希望借此將祖上的榮光照進現實。

那些把持著高位顯職的士族大鱷們也利用自己手中的公權力,助長這種風氣的蔓延。尤其在朝廷取仕用人方面,組織上是一定要“稽族譜而考其真偽”,用來防止庶族人員假冒。宋、齊之後,政府還專門設立了一個機構“譜局”,其實這個“譜局”在很多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狀況是完全不靠譜的。士族為了標榜自己炫目的身份,還專門發明了一套煩瑣的禮儀。例如,當時在士流官宦中間,流行一種避家諱的風氣。

也就是說,在這班人面前,絕對不能舌頭打滑說出他們祖輩任何一人的名字,就連同音不同字也不行,必須找其他義同音不同的字來代替。否則的話,便是犯了忌諱,搞不好就抓你去蹲班房或者暴力相向。東晉時王忱去拜訪太子洗馬桓玄(桓溫之子),桓玄設酒宴招待。王忱因為剛吃過寒食散,不能喝冷酒,於是連呼左右將酒拿去溫一溫再飲。沒料到這一嗓子觸犯了桓玄父親桓溫的名諱。桓玄感受到了莫大的恥辱,可他又不敢得罪這位望族,一時之間情緒激動竟在酒席之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實話,就是王忱有所準備,一般人要想在日常交往中不犯別人的忌諱,難度系數還是相當大的。但當時也有一些高人,卻能夠做到“日對千客,不犯一人之諱”,真是讓人佩服之至。

在這種動輒就往臉上貼金的門閥制度下,士族成為當仁不讓的特權階層。比如梁武帝在對待自己的親屬和士族時,不許動用法律。也就是說法律對這些特權階層來說,是無效的;換句話說,法律只對庶族和寒門人士造成傷害。士族人員犯罪,可以得到寬大處理或者直接赦免。而老百姓犯罪,就會立馬撕去溫情的面紗,如該連坐的,無論老幼都不能幸免;一個逃亡,全家人都跟著“沾光”罰做苦工。另外士族還享有免稅權,因此他們多兼營商業,賺的每一分錢都能進自己的腰包。東晉時期,山陰的豪強士族們紛紛走經商之路,用手中的權力去兌換現實的利益。謝安有一個同鄉被罷官後從廣州回建康,帶來蒲葵扇五萬把。謝安取一把自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一回廣告代言人,建康的士人們都跟在他後面爭出高價購買,該同鄉獲利數倍。士族還享有免役特權,也就是不用扛槍到邊境站崗放哨。齊朝與北魏接境的揚、徐二州,三個人中間有兩個人要去服兵役。為逃避繁重的徭役,民眾被迫或自斬手足,或投靠士族為奴,稱為“屬名”,附屬於士族戶下,為戶主服役,比服官役稍輕。

這種等級森嚴的士族制度,破壞了封建官家的權力結構,就連組織上選拔幹部也既不問文武才能,更不看吏治考績,只要有個好爸爸或者好祖宗。憑借祖上積下的那點陰德,便可青雲直上,高官顯貴。在當時的市面上流傳一段話:“上車不落則著作(郎),體中何如則秘書(郎)。”就是說,那些士族子弟生下後,只要到坐車掉不下來的年齡,便可做著作郎;只要會寫在信中寫兩句問候的客套話,便可當秘書郎。

士族子弟生活上不差錢,政治上不操心,高官厚祿從他們呱呱墜地時就早已注定,這不是命又是什麽?

士庶之間有著雲壤之別,可並不代表門閥士族就強大到了沒有權力軟肋。比說說,當時的門閥士族的地位正在受到新興寒門地主的挑戰和威脅。這種威脅來自於槍杆子,因為這時候的軍權就掌握在皇室和寒門出身的武將手中,槍杆子自然就撐起了腰杆子。

既然士族有那麽多的既得利益,庶族地主也不願意只講奉獻,看著對方吃香的喝辣的。於是他們也就想辦法拼命往士族地主階層裏鉆,而鉆營的主要辦法,就是修改黃籍。放在今天來說,就是修改戶口本。當時的戶口本是用黃紙書寫,所以稱黃籍,像每戶家裏有多少人,祖上做過幾品官,擔任過什麽職務,有過什麽軍功,跟哪些人家結過親,是和尚還是道士,黃籍上都記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說,誰家是士族誰家是庶族,一查黃籍就清清楚楚,因此像收賦稅和派徭役等不少官差,也都以黃籍為準。

趨利避害是人性的本能;既然有空子可以鉆,誰還願意當那冤大頭二百五?因此,庶族地主挖空心思想擠進士族的隊伍裏來,那時候想搞個士族的戶口比什麽都難。難歸難,總還是有辦法的,而且方法還不止一條兩條。比如說冒充士族、假報祖上有過什麽軍功、假冒和尚道士、增丁加口的時候瞞報戶口、人還活著就在黃籍上將其注銷戶口……當然,這樣做的前提就是必須買通管理黃籍的官吏。史料記載,當時只需要花一萬錢就可以賄賂管理黃籍的官吏,就能把庶族身份改成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