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結構性的限制中央蘇區的人力與物力(第4/6頁)

(2)物質資源

中央蘇區大部分位於山區,面積在4萬平方公裏左右,經濟發展水平較低,近代工業很少,生活必需的工業品多以蘇區出產農產品換取。第五次“圍剿”期間,國民黨實行嚴密封鎖政策後,蘇區物質資源的不足日漸顯露,許多當年曾在蘇區者都能回憶起蘇區物質資源的困窘局面:“紅軍供應困難,吃沒吃的,穿沒穿的,打仗缺乏彈藥,加上長期轉戰,部隊得不到休整,個個都像叫花子一樣”。[63]這其中,莫文驊的兩段回憶頗為生動:

有一天,我師一位團長對他的小勤務員發火,勤務員不高興地說:“你再發火,我明天不給你手巾洗臉!”原來,這位團長已經很久沒洗臉巾了,常借用勤務員的洗臉巾。

一次,我師有一位連長在防禦前沿陣地趁黑夜偷越警戒線,企圖逃跑,哨兵發現後,立即令他站住,他還算聽話,沒有繼續越界……保衛幹部把那位連長押到師部,我親自進行審問:“你是起義過來當紅軍的,由士兵升為連長,組織很信任你,現在生活雖然艱苦,但革命是有前途的,你為什麽要逃跑?”他沒有馬上回答我,只是哭,最後難過他說:“我並不怕死,也不怕苦,但是……”他說到這裏停了一會兒,才慢慢說出事情的經過:“前天早晨,我召集全連戰士訓話時,有幾個戰士指著我的褲子笑,我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褲襠破了,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下身,感到萬分羞恥,急忙解散隊伍。晚上,睡不著,認為自己不好再繼續擔任連長了,便決定逃跑。現在冷靜一想,真是罪過,後悔莫及!”對這位連長的問題,本應按軍法嚴處,考慮他為革命立過功,且態度較老實,認罪較好,故免除他死刑,判5年徒刑,發給一條舊軍褲,送他到後方服刑。[64]

蘇區物資的困乏局面,實行封鎖的國民黨方面自然最樂意看到。早在第五次“圍剿”之初,他們就報告:“匪軍缺乏食鹽棉衣等物,逃亡甚多。”[65]隨著“圍剿”的進行,其封鎖效果日益顯現,國民黨軍報告中明顯可看到幸災樂禍的成分:“我方封鎖匪區以來,匪方對於生活和給養上,已感受重大的困難,現於俘匪的鳩頭鵠面,衣不蔽體,這已是一幕活寫真了。”[66]

就維持生存最基本的需要而言,糧食和油鹽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中央蘇區所在的贛南屬於糧食略有出超區域,而閩西地區糧食則為入超。不過,贛南的出超有限,且建立在當地農民節衣縮食——“鄉間多用雜糧佐餐”[67]上,基礎不是十分牢固。清人曾寫道:“贛亡他產,頗饒稻谷,自豫章吳會,鹹仰給焉。兩關轉谷之舟,日絡繹不絕,即儉歲亦櫓聲相聞。蓋齊民不善治生,所恃贍一切費者,終歲之入耳,故日食之余,則盡以出糶,鮮有蓋藏者。”[68]福建是缺糧省,缺糧差數達30.3%,閩西也屬缺糧地區,時人有言:“閩西、閩東又多為貧瘠之區,米谷產量甚少,人民素賴甘薯為主要原料。”[69]不過,更加具體的材料則顯示,閩西缺糧尚不十分嚴重,正常年份下,勉強維持平衡尚有可能,下表顯示的是1935年閩西蘇區主要地區所在的第七區稻谷產需狀況:

福建省第七區二十四年各縣收獲稻谷數目及盈虧概況表

從上表看,以盈虧相抵,第七區糧食總體尚略有盈余。當然,1935年是糧食生產偏好年景,該區人口又大幅減少,不一定有足夠的代表性。正常狀況下,閩西地區糧食略顯不足的判斷應可成立。

贛南、閩西成為統一蘇區區域後,這裏的糧食供應從原來並不寬裕的狀況轉為緊張。尤其軍隊急劇增加,大批人員湧入,戰爭及土地關系的不穩定又影響著生產的發展,使得糧食問題愈益凸顯。

禍不單行,1932、1933年中央蘇區恰逢災年,加上政治變動及戰爭的影響,糧食收成很不理想。1932年中央蘇區各縣糧產量普遍只有正常年份的60%左右(最高的新泉、長勝為76%和75%,最低的興國、瑞金、萬泰、博生都只有50%),[70]1933年雖有增加,但仍未恢復到蘇維埃革命前的水平。蘇區建立後不久,就出現缺糧問題,部分缺糧嚴重地區如富田春荒時“甚至吃草”。[71]到1933年春,中央蘇區開始嚴重缺糧,陳雲在1934年間談道:“去年青黃不接時,因為某些地方缺乏糧食與缺乏全盤及時的調劑,再加上奸商富農的擡價及囤積,曾經威脅了我們。”[72]當時,“許多地方發生糧食恐慌(如博生城市與贛縣、興國個別區鄉),甚至有因為糧食找不到出路的。在博生縣有個群眾吃藥自盡。在興國黃塘區因為兩升米的問題,一個男子把他的兄嫂活埋了”。[73]應該指出的是,這種糧食恐慌不僅出現在蘇區轄境,國民黨控制的贛南區域也有反映,1933年5月,陳濟棠曾向蔣介石轉呈余漢謀的電報:內稱“贛南米荒,因無食而吊頸投河者日有所聞。至金坎、快順、崇義一帶均食泥餅,此泥餅亦售六百一斤,職嘗之為香粉餅。現雖已派彭李兩團到萬安掩護谷船來贛,但以水淺每日只行十裏,須月余才能到達”。11月,又報告:“贛南今秋水旱失時,晚稻收獲僅及往歲十分之三。”[74]可見這一時期災害確實是影響贛南地區糧食供應的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