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淝水之戰 九 前燕滅亡

自慕容垂西投前秦的那一刻起,前燕實際上已被判了死刑。偏偏那個輔政的太傅慕容評完全不把國土狹小的前秦放在眼裏,整日做著“大燕國天下第一”的美夢;少年皇帝慕容暐則更不識相,居然對當初向前秦許下的割讓虎牢以西土地的條件後悔起來,派了個使者對苻堅說:“咱們都是有國有家之人,幫個忙,救個災的,本是理數之常。當初不過使臣一時失言罷了。”

苻堅得慕容垂來投,正愁沒個借口伐燕,這下來了送上門的買賣,哪能不收?立刻指責燕國私毀盟約,下令王猛等人率領大軍三萬東進伐燕。(呵呵,等候已久的良機終於來到。)

王猛果然不同凡響,還未親自出兵,便用一封書信招降了駐守洛陽的前燕大將慕容築,沒廢一兵一卒,得到了晉國故都洛陽,與前燕樂安王慕容臧對峙於石門一線。

此時的王猛並不擔心眼前的前燕大軍,在他眼中,慕容臧、慕容評等人率領的軍隊與草芥無異。讓他最放心不下的卻是後方剛剛來降的慕容垂,於是他便乘機來了招絕的。

出征之時,王猛以需要向導的名義,要慕容垂世子慕容令先走一步,然後又親自上門請慕容垂喝酒,酒酣之余,與慕容垂講了些哥倆好的話,又說:“我如今要遠行,你有什麽東西留給我,讓我也能睹物思人呢?”

慕容垂以為王猛真是想著他,就把隨身佩刀贈與王猛。

一到洛陽,王猛便賄賂了慕容垂的親信,讓他帶著慕容垂的佩刀去慕容令營中,說:“你老爹深恐王猛的排擠讒毀,又猜不透秦王的心思,已經東歸故國去了,要你趕快動身。”

慕容令見了父親的信物,遲疑了半日,苦於在戰場前線,無法復核消息的準確性。終於在第二天帶著自己的舊部,以出獵為名,投奔石門的慕容臧。

這邊王猛早已擬好的表文發到長安,向苻堅報告慕容令叛變的消息,慕容垂吃驚出逃,在藍田被苻堅的追兵趕上。

絕望的慕容垂回長安引頸就戮,卻不想苻堅親自把他領到東堂,還慰勞他說:“你家國失和,委身於朕。你的好兒子心不忘本,懷念故土,這不過是人各有志,不算什麽大錯。只是燕國行將亡國,也不是一個慕容令能夠改變的了的,可惜了一個人才重入虎口啊。”末了還拍拍慕容垂的肩膀說:“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愛卿何必如此害怕的出逃呢?”依舊以從前的爵祿對待慕容垂。

王猛的反間之計,沒搞倒慕容垂,倒讓苻堅對他更為信任。慕容垂也還真得謝天謝地,哪世修來的福分,能碰上苻堅這樣的好人(好得有些離譜啊),再換個別人恐怕就沒有日後的後燕了。原本看到這裏笑笑倒也罷了,不過是苻堅與慕容垂這兩位當世英雄的恩怨情仇的開篇插曲而已,偏巧《通鑒》上講到這裏時忽然跑進來個“湊熱鬧”的司馬光,說王猛疾賢妒能,是在協助燕國作無道之事,幸虧苻堅料理得當,重新獲取燕國人心。話雖不算錯,卻把王猛的行為價值推到一個極端,還是得讓人暈倒一回。且不說王猛實際上時時在想苻堅所不能想,為苻堅之不能為。看看苻堅即位頭幾年的政績,大多與王猛有關。苻堅是個惜才如命之人,卻往往不考慮後果,對於世事之艱險,人心之難測,他似乎想得過於簡單。若沒有王猛的輔佐,真懷疑他是否撐得到淝水之戰的那一天──不過他的個人魅力還是不得不讓人佩服一番。

父親慕容垂算是逃過一劫,卻害慘了“好兒子”慕容令,燕國人可沒苻堅這樣的胸襟,一見慕容垂被苻堅好好的在長安接待,就懷疑慕容令是前秦派來的間諜,把他派到龍城東北六百裏的沙城守衛。

慕容令自知難免一死,幹脆在沙城招募部下,準備攻取舊都龍城。這次又是他弟弟慕容麟向守備龍城的慕容亮告密,慕容令攻不下龍城,反遭歸順的部下反叛,落了身死名敗的下場。

王猛很快擊破慕容臧的軍隊,收兵返回長安。

前秦建元六年(公元370年)六月,前秦派遣王猛、楊安等人對前燕發動總攻勢,苻堅親自在灞上送別王猛,將關東之事一律交給王猛節制,並訂下先克壺關、再取上黨,水陸並進,直取燕都鄴城的策略。

王猛和楊安很順利地攻下壺關、晉陽,當年十月與燕軍相持於潞川。

這時的兵力對比是秦軍約六萬,燕軍則有三十萬之眾,看起來燕軍優勢極大,卻正從反面證明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三軍統帥慕容評完全是個“菜鳥級”人物,大敵當前,卻無心於戰事。

要說這人是個白癡,卻也不像,他倒是有自己帶兵的心得——乘機發財。他看王猛孤軍深入,就打算跟他玩久的。於是他占著山泉,對前來砍柴打水的人收錢,錢財堆積如山,搞得官兵怨聲載道,軍無鬥志。(邊打仗邊做買賣,慕容評真是千古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