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 第一章 東漢初年,倭國使者初次到訪(第3/5頁)

倭,盡管被後世認為是有蔑稱對方為小矮人的意思,但其實在博大精深的漢語中,它也經常被用作人名或是其他形容詞。尤其是早期時候,比如春秋時代魯國的魯宣公,他的名字就叫倭,還有一個叫倭妥的詞語,用來形容事物的美好,像《牡丹亭》中就有“娉婷倭妥”這詞。

總之,倭這個字,就算不是美稱,至少也不能說是罵人的話。

事實上,古代中國的朝廷搞外交,除了王莽這種極個別的無厘頭,喜歡降別人的格之外,其余的皇帝一般都是相當寬宏大度的。通常外邦來交流,無論你是平起平坐的大國,還是蕞爾小邦的附庸,只要不是自稱“劉秀他大爺國”或是“劉邦小舅子國”之類直接人身攻擊的國名,那基本上都是以外來使節自稱的名字為基準,並原封不動地記錄在案,如果對方沒有文字,那麽也盡可能地用相對美麗的詞匯把對方國家名字的發音給表達出來。

也就是說,倭這個名字,應該是由日本人自己提出來的。

於是現在的問題就是,為啥日本人要自稱“倭國”?

在說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可以先想一想,當日本使臣在見到了劉秀,展開了會談之後,他們說得最多的一個詞會是什麽?

如果你想不出,那也不要緊,在這兒不妨先模擬一段對話好了。

使者:“我代表我國首領,問大漢皇帝好。”

劉秀:“也請你代我問候你家大王。”

使者:“我國上下對大漢的強盛都無不感到欽佩膜拜。”

劉秀:“我漢朝雖大,但向來以禮待人,尤其是爾等鄰邦,更是如春風吹拂,無微不至。”

使者:“大漢寬仁我國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才知千真萬確。”

OK,就此打住。

以上對話雖說是自行編排出來的,但我相信,即便是時空倒流回到兩千年前的洛陽大殿,日本使者所說的話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至少,有兩個字是鐵定不會變的——我國。

別說是劉秀了,就算在當年西漢,日本人跑樂浪來送貢品,又有哪個不是說“這三百條魚幹乃是我國今年獻給大漢的禮物”之類的話呢?

這個很容易明白過來吧?如果今天我和你就我本人為話題聊天,那我說得最多的一個字多半就是“我”。

那麽,在當年的日本,“我國”二字中的“我”怎麽說?

“我”,在古日語中,讀わ(wa挖),後來的各種第一人稱代詞大多都是從這個單音字節上衍生而來的,比如相當著名的“我輩”,讀作わがはい(wagahai哇嘎哈依);我們,讀作われわれ(wareware挖列挖列)等等。

說白了,這個“倭”,其實就是“我”的意思。

只是那年頭日本人沒有文字,中國也沒有精通日語的人才,所以從秦漢的時候開始,但凡和日本有所接觸的人,都會以為他們國家的名字就叫“我”國,於是便非常順口地跟著讀音,將其翻譯成了“倭國”,然後再一代一代地把這個名字往下傳。

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其實那會兒日本並無國名,所以當他們拿到金印之後,還以為是劉秀賜名呢,個個都挺興高采烈的。

至於那個奴,那就是部落名,單純的是一個發音,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而漢朝之所以要用“奴”字來對應這個發音,其實也是出於一番好意。

奴,在那時候的中國,雖然的確有奴才奴隸的意思,但常常也作昵稱,用於人的小名,比如南北朝時期齊廢帝劉子業,小名就叫阿奴;在淝水之戰中大出風頭的謝安,也叫阿奴;此外還有古代中國帥哥的總代表潘安,叫作檀奴;人稱戰神的冉閔,叫作棘奴;書法大家王獻之,叫作官奴。

總之在漢朝看來,這次前來拜訪的這個日本奴部落是非常可愛的,至少在倭國數百個部落裏,算是頂頂可愛的一個,於是,便根據其讀音昵稱他們為“奴”。如果放到今天,那基本就等同於“小而可愛的日本”這樣的稱呼。

話說在順利受封且有了自己的國名同時還拿到金印之後,倭奴國的使者便踏上了回家的路途,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更別說是國事訪問了,而且相當奇怪的是,不光是倭奴這一個部落,其余村莊的家夥們似乎跟商量好了似的也都絕了跡,反正在史書上是找不到有任何一個日本部落或是日本人跑中國來朝貢或是訪問的記錄。不過好在漢朝也無所謂,畢竟對方不過是個穿獸皮光腳丫、石器時代級別的鄰邦,又何苦跟這種人計較呢?

就這樣,日本人整整五十年沒了音訊,一直到永初元年(公元107年)漢安帝的時候,他們再度來到了洛陽城。

說起來這幫人還真的挺奇怪的,一連半個世紀都不來一次,這次一來就來一大幫子,更要命的是,這回的倭國使節團不但人數眾多,達兩百多人,而且級別也相當高,領頭帶隊的是倭奴國的新首領: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