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你們不來,我來

過了年,正月初七,獻帝下詔改年號為建安。自靈帝以來年號頻繁更換,有時一年換了三個年號,一般人很難記住,到了這時才算穩定下來,建安這個年號使用了20多年。

建安元年(196)春天,獻帝仍滯留在大陽。護駕的各位首領內訌繼續擴大,韓暹攻擊董承,董承不敵,逃到河內郡找張楊搬救兵去了。白波軍另外一個首領胡才聯合楊奉又來攻擊韓暹,被獻帝勸阻。

幾路人馬勢均力敵,誰也不服誰,但誰也無法一口把對手吃掉,未來怎麽辦?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獻帝能做的就是給各地有實力的人寫詔書,讓他們到大陽來迎駕。

獻帝現在能想到的有劉表、陶謙、劉虞、劉焉、袁術等人,獻帝不喜歡袁紹,但他的勢力最強,又離這邊最近,想必也給他寫了。還有一個人,獻帝一直懷有好感,很想讓他來,只是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這個人就是呂布,呂布奉獻帝的詔書親手殺了董卓,給獻帝留下了美好印象。獻帝也給呂布寫了詔書,詔書是獻帝親自寫在一塊木板上的,聽說呂布在兗州、徐州一帶,就派人前往那裏試試。

都想到了,唯一漏掉的人是曹操,這是為什麽呢?

不是獻帝對曹操的實力有懷疑,也不是他對曹操懷有敵意,朝廷已經任命曹操為兗州牧,承認了他的實力和合法身份,成見是不存在的。只是在當時很多人看來,曹操並不是一個獨立的勢力,他是袁紹集團的一部分。曹操這種身份上的尷尬存在了很多年,從起兵到現在,袁紹不僅表奏了曹操的職務,還給人給錢,曹操遭遇失敗時都是找袁紹避難,遇到困難時也是向袁紹求援,從這一點上看,大家可能會覺得曹操的地位跟臧洪等人差不了太多。

詔書派人送到了各地,最先來到大陽的是袁紹的特使郭圖。袁紹確實離這裏最近,按說不等獻帝的詔書他應該主動來,但他最近很忙,還有點鬧心。

袁紹現在不在鄴縣,還在東武陽,他目前處在南北兩線同時作戰的艱難局面。東武陽當時還在臧洪手中,袁紹不肯撤兵,非把臧洪抓起來不可,所以親自在那裏督陣。這段時間公孫瓚在北面也頻頻給袁紹制造麻煩,他大修易水防線,袁紹不敢等閑視之,命令麹義配合劉虞的兒子劉和以及劉虞的舊部鮮於輔等攻擊公孫瓚。

袁紹的主力全部壓在這兩條戰線上,沒有富余人手。在對待獻帝的感情上袁紹也大有問題,他對當今天子多有不恭,不僅多次試圖另立他人,而且揚言天子的血統有問題,不是合法繼承人。對於這些,獻帝肯定早有耳聞,所以對郭圖一行態度也較為冷淡。

雙方沒有商談下一步如何行動,郭圖到大陽看了看就走了。但是,在郭圖看來獻帝此時已走投無路,如果得不到妥善安置,就有可能落於他人之手,比如袁術,或者劉表,甚至是呂布和劉備,到那時候將對袁紹集團更加不利。所以郭圖回到東武陽前線向袁紹報告此行情況時,建議把獻帝一行迎接到鄴縣來,然而這個建議被袁紹否決了。

這是一種說法,還有一種說法是提出迎接獻帝來鄴縣建議的是冀州本土派人士沮授,他對袁紹說:“將軍一家幾代人輔弼朝廷,累世倡導忠義。現在朝廷遇到困難,宗廟毀壞,各州郡嘴上說起兵為了行仁義,而內心裏真實的打算是如何滅了別人,沒有人考慮皇帝的安危和百姓的死活。現在冀州初定,可以迎請大駕,來鄴縣臨時安都。”

沮授還說了一句很有名的話:“到那個時候,就能以天子為旗幟號令各地的實力派,再積蓄兵馬,誰不服就收拾誰,誰還能打敗我們?”但這個想法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前面說是主張迎請獻帝的郭圖就是其中一位,支持他的還有老將淳於瓊,他們的理由是:“漢室陵遲,為日已久,現在要重新振興,那是多麽困難!現在各路英雄據有州郡,個個人多勢眾,正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為王。如果迎接天子到自己身邊來,以後幹什麽事都要先請示報告,如果聽天子的就削弱了自身的權力,不聽天子的就是違命,這實在不是什麽好主意。”

一般都認為郭圖、淳於瓊這番談論屬於目光短淺,只看到眼前的一點,沒有著眼於長遠,結果讓袁紹錯失了一次“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好機會。但是,如果真從更長遠的眼光看,他們的觀點也並非全無道理,“挾天子而令諸侯”固然風光,也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

大家都看到了天子是一個“奇貨”,掌握天子就擁有了發號施令的權力,誰反對自己形同於反對朝廷。但問題在於,當今天子不是三歲孩童,已經舉行過加冠禮,按道理應該親政而不是當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