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定國策:遠交近攻(第4/8頁)

範雎只是“嗯,嗯”了兩聲,沒有回答。

秦昭王等了一陣,又問道:“敢問先生有什麽要指教寡人的?”

範雎還是“嗯,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秦昭王第三次問道:“先生難道真的不肯指教寡人麽?”

範雎這才說:“下臣豈敢!從前姜太公遇到周文王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在渭水邊釣魚的漁翁,與文王的交情並不深,但一番談話後便被立為太師,與文王同車而歸。這是為什麽?是因為他談得深入,切中要害啊!所以文王最終能夠借助姜太公的力量成就大業,稱王於天下。假如文王只是把姜太公看成泛泛之輩,不與他深入交談,那就說明周室無天子之德,文王和武王也就無法推翻商紂王的統治了。現在我是寄居秦國的外國人,跟大王沒打過交道,大王問我有什麽可以指教的,我很想像姜太公一樣暢所欲言,但又不知道大王的真實想法,所以總是欲說還休。既然大王再三追問,那我就冒著被殺頭的危險直說了吧!我想說的是匡正君王的統治,議論大王骨肉至親的事情,大王做好準備了嗎?”

秦昭王就等著這一句了,急切地說道:“請先生不必顧慮,事不分大小,上及太後,下及重臣,您都可以直言不諱。”

說這些的時候,秦昭王仍舊長跪不起。

範雎得到這個保證,便說道:“您上畏太後的威嚴,下惑於奸臣的伎倆,久居深宮,不離近侍,無法看透形勢的嚴峻,輕則身敗,重則國亡,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唯獨您本人不知道罷了。

“秦國地勢險要,北有甘泉、谷口,南有涇水、渭水,西有隴山、蜀山,東有函谷,武關;更有奮擊之士百萬,戰車千乘,百姓怯於私鬥而勇於公戰,士兵們拼死殺敵不畏犧牲,這些都是稱王天下的有利條件。但是,由於穰侯為國家謀而不忠,總是為自己打著小算盤,導致大王的決策屢屢失誤,白白地浪費了很多絕好的機會。

“現在穰侯越過韓、魏兩國而進攻齊國,讓人感覺難以理解。齊國是大國,路途又遙遠,出兵少則徒勞無功,出兵多則秦國的負擔加重。過去齊閔王聽從薛公田文的建議,向南進攻楚國,破軍殺將,辟地千裏,結果卻是一寸土地也沒有得到。是齊國不想要這些地盤嗎?當然不是,是形勢不允許啊!諸侯見到齊國已經疲憊,而且君臣失和,於是舉兵伐齊。燕將樂毅只用了不到半年時間,就攻占了齊國七十余城。齊國遭此劫難的根本原因,就是討伐楚國而讓韓、魏占了便宜,也就是所謂的借兵給賊而送糧給盜。依下臣之見,秦國必須馬上改變對外政策,不如遠交近攻,得一寸土地便是大王的土地,得一尺土地也是大王的土地。”

範雎說到“遠交近攻”,秦昭王猛然一驚。這些年來,秦國連年用兵,確實也取得了一些成績,但這些成績總讓他感到不是十分滿意,覺得付出與收獲不成正比。閼與之戰的失敗,更使得他對魏厓產生了極度的不滿,也隱隱約約看出了魏厓要獨立門戶的心思,但是如何應對魏厓的私心,如何確定秦國日後發展的方向,他感到一片迷茫。“遠交近攻”四個字一出,仿佛掃蕩了籠罩在他心頭的迷霧,使他產生了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範雎接著說:“過去中山國方圓五百裏,趙國將其吞並,樹立了威名也得到了實惠,從此國力強大,足以與秦國抗衡。現在韓、魏地處中原,是天下的門戶。大王想要稱王稱霸,楚、趙是兩顆關鍵的棋子。趙國強大,就親近楚國;楚國強大,就親近趙國;趙、楚兩國都對秦國服服帖帖了,齊國自然會來親附,那麽韓、魏兩國就唾手可得了。”

秦昭王說:“我打魏國的主意已經很久了,可是魏國很狡猾,時而親近,時而背叛,善於利用諸侯來保護自己,我也拿它沒辦法!”

範雎說:“辦法很多。可以用謙遜的言辭和豐厚的禮物去拉攏它,也可以用小片的土地去賄賂它,還可以發動大軍去攻打它,取舍予奪,主動權在秦國手裏。但是您不能只關注魏國,還要時刻盯緊韓國。派兵南下進攻滎陽,則鞏和成臯的道路就不通;再向北切斷太行山道,上黨的軍隊就無法救援。這樣一來,韓國便被截成了三段,想不聽秦國的話都難。”

兩個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幾個時辰已經過去。秦昭王留範雎在宮中吃晚飯,便要拜他為客卿。範雎這才跪拜在秦昭王面前,說:“下臣有一件事,一直瞞著大王,請大王恕罪。”於是將他的經歷原原本本說出來。

秦昭王聽得目瞪口呆,數度落淚,最後說:“先生的仇人就是寡人的仇人,請先生放心,寡人一定為您報這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