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洋(第2/3頁)

《島夷志略》多處提到“西洋”。此名亦見於周致中的《異域志》。今錄之如下,以資比較:

(一)“西洋”

《島夷志略》“昆侖”條提到“舶泛西洋者,必掠之,順風七書夜可渡”。(注:汪大淵:《島夷志略》,蘇繼庼校注本《島夷志略校釋》,中華書局,1981年,第218頁。)這裏是說從中國前往南印度,必經昆侖(今越南南方之昆侖島)。同書“龍牙門”條在描述龍牙門(今新加坡)時提到,“舶往西洋,本番置之不問。回船之際,至吉利門”時,舶人須嚴加防備當地海盜。(注:同上書,第214頁。“吉利門”此處指今新加坡附近之卡裏蒙群島(puan Kerimun)。)此處之西洋亦應指印度南部。這段史料說是經由新加坡海峽航向印度南部的商舶在回程時必須提防海盜。

“北溜”條提到“舶往西洋,過僧伽剌傍,潮流迅急,更值風逆,輒漂此國”。(注:同上書,第264頁。“北溜”為今馬爾代夫群島之主島馬累(Male)之元代譯音。)這裏的西洋很可能是指馬八兒的俱藍地區。從《元史·馬八兒傳》看,至元十八年(1281)楊庭璧出使俱藍時,就取道錫蘭,因風阻而北行至馬八兒。根據汪大淵此處的記載,過錫蘭後,如潮流迅急,加之信風不順,海舶可能一直漂到馬爾代夫群島。

汪大淵《島夷志略》“萬裏石塘”條提到自泉州海外之岱嶼門“掛四帆,乘風破浪,海上若飛。至西洋或百日之外”。(注:汪大淵:《島夷志略》,蘇繼庼校注本《島夷志略校釋》,第318頁。)這裏的西洋當指印度南部。從元代楊庭璧出使馬八兒的經歷看,從泉州啟航,若逢順風,的確三月以內可達馬八兒。

“大八丹”條稱其“國居中西洋之後”,“田平豐稔”、“地產綿布”。(注:同上書,第280頁。)關於大八丹的地望,日本學者藤田豐八不清楚,美國學者柔克義(W.W.Rockhill)認為大八丹為印度西南馬拉巴爾(Malabar)的Dudhattan的譯音。蘇繼庼則認為14世紀中葉摩洛哥航海家至馬拉巴爾,提到兩個地名,一個是Dahfattan,另一個是Budhattan。他認為大八丹是Dahfattan的譯音。至於大八丹“國居西洋之後”一句,蘇氏認為“本書‘西洋’一名,其義廣狹不一。廣義之‘西洋’殆指西南海域;狹義之‘西洋’則指大食海區域”。蘇氏限於時代,不明白“西洋”與馬八兒及與南印度的關系。五代至宋時,逐漸出現以中國地理坐標中心的海外地名,“西洋”的出現的便是一例。理解這一點,就可明白“國居西洋之後”,是說從中國出發航海,先至“西洋”,再至大八丹。如是,則大八丹應位於“西洋”以西不遠處海濱。上文已經提到,元代有時“西洋”是馬八兒的漢名,其地位於今印度的泰米爾那度州。大八丹亦應位於該州某地。

20世紀80年代,印度泰米爾那度大學考古學教授蘇拔拉雅魯(Y.Subbarayalu)於斯裏蘭卡滿泰半島相對的印度南端海濱的一個名曰帕裏雅八丹(Pariyapattinam)的小村中發現了一些13—14世紀的中國龍泉青瓷碎片和一些14世紀景德鎮的青花瓷片。日本東京大學教授辛島昇認為,這個名曰帕裏雅八丹的小村就是大八丹。因為pariya在泰米爾語中意為“大”,而pattinnam則意為“港市”。

“大烏爹”條說其“界西洋之中峰”,並說其國“煮海為鹽”,“地產布匹、貓兒眼睛、鴉鶻石、翠羽”。貨幣如“西洋諸番國,鑄為大小金錢使用,與中國銅錢異”。(注:汪大淵:《島夷志略》,蘇繼庼校注本《島夷志略校釋》,第339頁。)此大烏爹國,柔克義認為在非洲,沈增植與藤田豐八皆認為在印度。蘇繼庼認為在孟加拉灣西北印度之奧裏薩(Orissa),此說恐不確。大烏爹地界“西洋之中峰”,當與馬八兒和俱藍相去不遠。從其地出產貓睛石、鴉鶻石看,亦應在南印度。至於所謂“西洋諸番國”,當指馬八兒、俱藍附近各國。

“天堂”條(即今麥加)說,“雲南有路可通,一年之上可至其地。西洋亦有路通”。(注:同上書,第352頁。)雲南自元初世祖命賽典赤為行省平章以來,許多穆斯林移居其地。穆斯林五大功課規定一生中在條件許可時,應赴麥加朝聖,故元代雲南穆斯林赴“天堂”者不乏其人。曾朝過聖之穆斯林稱“哈吉”。鄭和之父名馬哈吉,當去過麥加。從雲南赴麥加應取道緬甸。所謂“西洋亦有路通”意為從馬八兒、俱監亦可赴天方。

“甘埋裏”條稱其國“與佛朗相近,乘風張帆二月可至小俱喃”,又說“所有木香、琥珀之類,均產自佛朗國來,商販於西洋互易”。(注:同上書,第364頁。)甘埋裏的地望,諸家所說不一。大體上指南印度洋科摩羅群島與忽魯謨斯兩說。佛朗為阿拉伯語Franak,乃對歐洲和十字軍的稱呼,源於“法蘭克”。其地既與佛朗相近,則上述兩說皆有可疑處。此問題因與本課題偏離較遠,留待以後討論。“商販於西洋互易”是說甘埋裏商販從歐洲或東地中海地區所販商品,都運至馬八兒、俱監一帶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