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八 春申君列傳第十八（第3/3頁）

楚考烈王沒有兒子，春申君憂慮這件事，已經尋找了很多個會生育的婦女進獻給他，但最終都沒有兒子。趙國人李園帶著自己的妹妹，想把她進獻給楚王，聽到他不會生小孩，擔心長久以後妹妹失寵。李園就要求作為家臣服事春申君，不久請假回家，故意延誤期限。回來進見春申君，春申君問他的情況，他回答說：“齊王派使者求聘我的妹妹，我陪同那個使者飲酒，因此延誤期限。”春申君說：“彩禮來了嗎？”李園回答說：“沒有。”春申君說：“可以讓我看看嗎？”李園說：“可以。”就在這個時候李園便獻上他的妹妹，立即受到春申君的寵幸。李園知道妹妹懷有身孕後，就跟他的妹妹商量。李園的妹妹趁便勸春申君說：“楚王對您的尊重和寵信，即使是親兄弟也比不上。現在您作楚國的宰相二十多年，但楚王沒有兒子，如果百年之後將另立兄弟，那麽楚國另立國君以後，也分別重用原來親信的人，您又怎能長久地享有尊寵呢？不僅這樣，而且您受重用和掌權的時間長，對楚王的兄弟常有失禮的地方，如果楚王兄弟繼位，災禍將降到您身上，怎能保住宰相的印章和江東的封地呢？現在我自己知道有身孕了，但別人不知道。我受您寵幸不久，如果憑您的顯貴把我進獻給楚王，楚王一定寵幸我；我如果靠老天保佑能生個兒子，那麽這就是您的兒子當王了，楚國全部可以得到，這與自身面臨意想不到的災禍比較，哪一樣好呢？”春申君完全同意她的看法，便讓李園的妹妹從看護謹嚴的館舍裏出來，然後稟報楚王。楚王召令進宮，寵幸她，於是生下一個男孩，立為太子，封李園的妹妹為皇後。楚王重用李園，李園執掌政事。

李園讓他的妹妹進入王宮以後，妹妹被立為王後，兒子被立為太子。李園害怕春申君言語泄密而且越來越驕傲，就暗地裏收養亡命之徒，想要殺死春申君來滅口，國中百姓頗有知道內情的。

春申君擔任宰相的第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了。朱英對春申君說：“人世間有不望而來的幸福，又有不望而來的災禍。現在您處在不望而來的時代，服事不望而來的國君，怎麽可以沒有不望而來的人呢？”春申君說：“什麽叫不望而來的幸福？”朱英說：“您擔任楚國宰相二十多年了，雖然名義上是宰相，實際上卻是楚王。現在楚王病了，早晚將要去世，您就要輔佐幼主，因此代替他執掌國政，好像伊尹、周公一樣，國王長大了就把政權還給他，這不就是等於南面稱王而占有楚國嗎？這就是不望而來的幸福。”春申君說：“什麽叫不望而來的災禍？”朱英說：“李園不理國事卻是您的仇人，不治兵卻早就在收買亡命之徒了，楚王一去世，李園必定先入宮掌權並殺掉您來滅口，這就是所說的不望而來的災禍。”春申君說：“什麽是不望而來的人呢？”朱英回答說：“您安排我擔任郎中，楚王一去世，李園必定先入宮，我替您殺掉李園。這就是所說的不望而來的人。”春申君說：“您放棄這種想法吧。李園是個軟弱的人，我又和他很友好，將怎能做到這一步！”朱英知道自己的話不會被采用，害怕災禍危及自身，就逃離了。十七天後，楚考烈王死了，李園果然先入宮廷，讓亡命之徒埋伏在宮門以內。春申君一進宮門，李園的亡命之徒夾攻而刺殺春申君，斬了他的頭，把它拋在宮門之外。這時就派遣官吏把春申君一家都殺掉。而李園的妹妹當初受春申君的寵幸而懷孕，後來獻給楚王，所生的兒子就登位，這就是楚幽王。

這一年，秦始皇帝登位九年了。也在秦國作亂，被發覺後，殺了他的三族，而呂不韋也被廢棄。

太史公說：我到楚國，參觀春申君原來的城都，宮室夠華麗了啊！當初，春申君遊說秦昭王，以及寧可犧牲自己而打發太子回國，智慧是多麽高明啊！後來受到李園的控制，可就糊塗了。俗話說：“應當決斷的卻不決斷，反而受到它的禍亂。”說的正是春申君不聽朱英的進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