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記服裝企業家印常榮 金寶森

[訪談者按]金寶森先生是印嘉佑先生的姐夫,也就是印常榮的女婿。印嘉佑的姐姐名印麗雅,在印嘉佑先生的口述中對她的情況有比較具體的講述。

金寶森先生這篇文章發表在由北京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寫、北京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辛亥革命後的北京滿族》一書中(321—326頁),對於印常榮先生的情況,與印嘉佑的敘述略有參差,而以印嘉佑先生所述更為平實坦率,可互相參照。這裏截取的,是金先生文的一部分。

印常榮,字華亭,滿洲鑲白旗明輝佐領下,薩克達氏。父親薩克達德山,幼年讀書,成丁後,被挑選為馬甲養育兵,就讀於國子監,成為候補天文生。成家後,由於錢糧極少,只好去私塾訓蒙。但仍難以養家糊口,遂棄學而從事手工勞動,在家中制做旗人婦女使用的“兩把頭”,拿到花市、隆福寺、護國寺等地擺攤售賣。辛亥鼎新後,因“兩把頭”無人使用,改做絨絹紙花,以為贍家之計。

常榮家從清兵入關後,世居北京。他於1903年出生在崇文門外東花市大街南小市口內中國強胡同棗樹院1號。常榮幼年失恃,1911年繼母生弟常慶,1925年再繼母生弟常祿。常榮幼承父訓,頗諳滿族禮儀,友愛兩幼弟無間,直至逝日。

常榮8歲開始讀書,12歲小學四年級畢業。此期間,歷經辛亥鼎革與家庭變化,首先改變了姓氏。薩克達系滿語,漢譯為祖或老,其父唯恐余人接交互通姓氏時有不恭之嫌,乃以其祖名之第一字為姓,改薩克達為印。其次,家庭經濟日益困頓,被迫輟學,習做絨絹紙花貼補家用。軍閥混戰,市面蕭條,小本生意也無法維持。16歲(1918年)經人介紹,到東單牌樓三條內官場胡同31號,寧波人開設的周記女服店內學徒。由於他聰穎好學,肯吃苦,誠實勤樸,頗得師父師母及師兄之歡心,技藝長足進步,三年零一節的學徒期未滿,就已開始接細活了。20歲(1922年)出師後,按店規必須留在店中工作三年。一次意大利外交官夫人晚上送來一塊紗料做禮服,翌日8時要穿,常榮以其精湛技藝,全憑手工縫制,一夜完成,準時送到,無論裁剪樣式或做工,均屬上乘,使該夫人十分喜悅,贊不絕口。除為師父掙來高報酬與信譽外,他本人也得到該夫人10銀圓的“賞”,這10元約合10袋“洋白面”。不久就升到裁剪長工人了。一時名噪京華,許多婦女服裝行業爭相高薪聘請,1926年轉至東城幹面胡同內東石槽胡同朱記女服店任技師。1930年,二弟常慶、表弟王崇武均已學徒出師。三人合作,在東四牌樓炒面胡同內,設立“華茂女子服裝手工局子”。 三人自己攬活自己做。由於手工精細,恪守信譽,活源不斷。當時東交民巷為使館區,印常榮就到各國使館內搜攬活計,多為來料加工。背回來料子,做成後再背送回去,十分辛苦。

為了積累資金,三個人的收入全不交家,家中仍靠做絨絹紙花糊口。到1931年,全家由棗樹院遷到朝陽門內貴人關胡同,家眷遂從事拼接毛皮手工活,為了協助業務的開展,全家都投入到了服裝業勞動之中。

1931年7月,以分期付款方式購買了東四牌樓南大街157號和158號房產(即後來的“波緯服裝店”和“春風理發館”址),開設了“華茂女子服裝店”,這是北京第一家由滿族人經營的女子服裝店。印常榮任經理,印常慶和王崇武任副經理,同時都參加裁剪勞動。隨著業務的發展,逐步招收工人和徒弟,最多時,前櫃(量尺寸、收活)和後櫃(裁剪、縫制)共有60多人。每年純利可達5000元。除他們三人和工人領取的固定工資外,其余全部投入擴大再生產。到1937年,華茂女子服裝商店的發展已初具規模,在北京市已有相當聲望。1938年,印常榮安排二弟常慶在天津市大沽路27號開設了天津華茂女子服裝店(1953年9月遷到和平路346號,於1955年7月公私合營)。常榮被選為北京市西服業同業公會常務理事。

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服裝行業業務蕭條,苛捐雜稅數不勝數,屢遭日偽特務的敲詐勒索,被扣上“經濟犯”的罪名,一次罰款多達3萬元,相當於全部資金的一半以上;鐵路局北京站又無故扣留了從上海購進托運來的一大批呢絨皮貨,致使店鋪瀕臨倒閉。

抗日戰爭勝利後,由於國民黨政府的接收大員、投機暴發戶很多,他們生活極奢侈,服裝行業的業務有所好轉,女服業則出現“繁榮”景象。其表弟王崇武自認有實力,即拉部分職工從華茂分出,另行開設了“霓裳女子服裝行”。印常榮以百兩黃金投資於王府井大街東華西服店(後更名為泰來西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