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歐洲的自我轉型 (1500~1648年)

盡管細節非常復雜,但是描述1500~1648年歐洲政治發展的主要線索並不困難。與中世紀盛行的管轄權重疊而引起錯綜復雜的情況相比,權力傾向於集中在比較少的中心。歐洲地理終於被劃分為一系列比較鞏固的國家,每個國家由一個中央集權的、通常是君主制的政府控制。在最成功的例子中,鞏固的規模是民族範圍的:法國、西班牙、英國和瑞典。在中歐,較小的單位攫取了主權:城市國家、封建王公的國家、教會國家。但是即使在這裏,每個單獨的國家都把權威和權力集中於一個中心,就像較大的民族國家所做的那樣。在東歐,類型變得更弱小,因為在有些情況下,那裏的貴族和城市特權仍然包含在民族國家君主制之中。例如,波蘭和匈牙利都是如此。另外的例子,如俄羅斯和土耳其,政治中央集權超越了單個民族的局限,不同語言和宗教的民族都臣服於單一的帝國統治之下。

在每個成功的國家版圖之內,政府權力迅速擴大。以前嚴格限於地方的事務現在變成了中央政府代表管轄之內的事情了。國王和王公貴族也取得了教會管理和庇護方面的權威,即使在天主教和繼續承認教皇對教會領導權的國家。貴族的權利和豁免權、城市和鄉村的自治權都遭到了急劇削弱。以個人身份為基礎的各種地方權威在以遙遠的君主之名的官員面前瓦解了,官員的權力依賴國王或王公貴族的任命。

政治鞏固的過程可以多種不同角度看。在某種意義上,它運用了阿爾卑斯山以北政府統治的所有技巧,這些技巧首先在意大利的城市國家產生出來。例如,貴族與市民階級組成單一國家的形式就在佛羅倫薩等意大利城市開了先河,這比法國和英國國王開始朝著這個方向邁進早了大約200年。1500年前,利用職業常備軍支持統治者的意志在意大利也是平常之事,但是法國和西班牙在此之後才變得可行。當然,在重大事件上,與意大利所知道的情況相比,阿爾卑斯山以北的國家建設以大得多的領土規模進行。隨著這種領土擴大,歐洲大國政府的有效權力也大大擴充了,國家之間政治的整體規模也相應地擴大了。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中世紀政治生活中復雜的管轄權重疊現象與其說是被滲透到阿爾卑斯山以北的意大利政治實踐所瓦解,倒不如說是被與宗教改革有關的暴力和激情所瓦解。的確,改革教會並使之成為神聖場所的努力很快便對政治產生了廣泛影響。為了使人類生活符合《聖經》揭示的上帝旨意而做出的持續而嚴肅的努力,改變了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教義差異所導致的大規模暴力活動很快爆發了,在一個多世紀裏,歐洲被以基督教真理名義進行的戰爭所折磨,雖然根本不符合它的準則。

在各種暴力活動和血腥屠殺中,世俗政權不斷地向前推進權力。在已經成為新教的大國中,政府接收了以前教會人員占有的大多數財產,取得了任命或至少批準任命高級神職人員的權力。幾乎同樣的命運也降臨於那些仍然效忠教皇的國家的教會頭上。例如,土地和其他沒有被直接沒收的財產並不能阻止西班牙、法國、奧地利的天主教國家的統治者任命高級神職人員,向自己領地內的教會土地征稅。

從第三個角度來看,政治權力穩固地操縱在較少數中心的事實,反映了軍事技術的迅速發展。由於武器變得越來越復雜,對地方貴族來說,實施有組織的暴力活動變得極其昂貴,對於普通的權威來說,它又幾乎是不可能的復雜。中世紀的騎士,一旦他取得了一匹戰馬、一幅盔甲、受過軍事訓練,那麽他幾乎就是自給自足的,或者更準確地說,無論他到哪裏,他都能不太費力地找到自己想要的食物,對裝備進行小修理。如果受到優勢力量的威脅,他可以撤退到城堡的圍墻裏面;如果城堡被圍攻,那麽他還能足夠安全地等待敵人退卻。但是當大炮和使用長矛、步槍的步兵首先把騎士從城堡裏趕出來,接著又把他們趕出了戰場時(1350~1550年),軍事組織就變得非常復雜了。火藥和炮彈的供應、重炮的運輸、軍隊的紀律、維持軍隊所需要的各種開支的金錢,都不在大多數地方權威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正如已經證明的那樣,任何統治廣袤領土的君主都無法有效地在整個歐洲征募軍隊。

對越來越復雜的陸地武器的依賴也將政府與生產復雜裝置的資源捆綁在一起,即依靠手工業店鋪和作坊、采礦和冶金企業、資本家、銀行家,一般說來,就是依靠社會中的城市人口,只有城市才能提供必要的原材料,生產武器,在適當的時間裏把武器分門別類地運送到指定地點。因此,真正強大的國家是那些領土上出現了足夠的城市發展,能夠支撐新型軍事技術復雜需要的國家。例如,領土廣袤的國家波蘭由於沒有出現這種城市發展,所以不能利用他們的領土面積變成相應強大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