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3/7頁)

“公眾可以有權選擇自由,官員沒有權利不上鏡!”

馬局長伸手擋住記者的鏡頭,大叫:“我有權不接受采訪,有權不說話!”

攆走了記者,馬局長怒不可遏。過了許久,他才讓自己平息下來。他摘下了大口罩,打了個電話,報名參加即將舉辦的衛生系統新聞發言人學習班。他知道,自己的脾氣得改一改了,當個局長,不會說話怎麽行呢?會翻船的。

一周後,馬局長戴著口罩來到了學習班。同僚們全都戴著口罩,他並不感到驚奇。讓他驚奇的是,講課老師,竟是那位采訪過他的記者。

無組織的人

王老太太的靈魂升天了。解除了病痛的折磨,她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飄著遊著。她以俯瞰的姿態,觀察著兒女們為她操辦的葬禮。該做的一切,兒女們都在有條不紊地做著,這讓她感到很欣慰。說到底,葬禮是做給活人看的。這也算是她最後一次對兒女們的關照,希望兒女們出色。籌備葬禮的每個細節,她都仔細觀察過了,滿意,基本上滿意。只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就是由誰來主持她的葬禮。 

她聽見大兒子給單位的領導打電話,希望德高望重的領導出面主持葬禮。可領導卻為難地說:“你母親是社會上的人,咱單位沒有她的人事關系啊!” 

她在天上瞧著人間的一切,聽著人間的對話,無奈地發出了苦笑。沒錯,大兒子單位的領導說的沒錯。不是人家的人,人家憑什麽給你主持葬禮?二兒子和閨女那裏呢,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的領導,也不會來主持葬禮。 

王老太太的人事關系究竟在哪裏呢?這真是個不得不說的話題。王老太太三十二歲時就守寡了,丈夫死於工傷。好在那時候還有政策,子女可以進廠接班。十四歲的大兒子,改了改年齡,穿上了工裝。可大兒子一個人的工資,幾十塊錢,怎麽養得活全家四口人呢?於是,王老太太就開始做小買賣了,支個地攤,養家口。有幾次,王老太太還跟人到過廣州,倒騰些服裝鞋襪和小電器,在工人村叫賣。孤兒寡母吃的那些苦啊,一火車都拉不完。就這樣,總算把三個孩子拉扯大了。老二被送去當了兵,三年後轉業回來進了工廠;閨女考上了技校,畢業後也分配當了工人。一晃,就是三十多年,枝繁葉茂了,樹大分杈了,三個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小窩,王老太太也當上了奶奶! 

可是,當上了奶奶的人,離開人世的時候,卻沒有人事關系!這奇怪嗎?說奇怪也不奇怪,誰讓自己當年沒加入國營、集體單位呢?雖說自己做過小生意,每年也按時交稅,可死後能去找稅務局給治喪嗎?開玩笑嘛。也許,只能去找社區了,向社區報告這件事,請社區給主持葬禮。 

去社區報告“母亡”的二兒子回來了。二兒子垂頭喪氣地說:“社區說,咱媽的戶口,不在本區,本區不管。人家叫咱去找戶口所在地的社區!” 

戶口所在地遠著呢,這些年也沒在那邊住啊。 

閨女說話了:“大哥、二哥,別著急。”又轉臉對著王老太太的遺像說:“媽,您也別著急,三天後,讓您準時上路。” 

王老太太的遺像含著笑,默默不語。 

閨女說:“哥,我看這樣吧,咱媽多年擺地攤,一定加入過個體勞動者協會。找‘個協’聯系一下,讓‘個協’出面主持葬禮!” 

很快,就聯系上了“個協”。不久,“個協”來了個副秘書長。 

副秘書長肅穆著臉,朝老太太的遺像鞠了個躬。副秘書長對著老大和老二,沉痛地說:“請節哀吧。我很遺憾地告訴二位,‘個協’的档案室裏沒有王老夫人的資料。也就是說,令堂未參加過‘個協’。因此,我們也不能為老太太主持葬禮。說到底,‘個協’也沒有她的人事關系!” 

“那怎麽辦呢?”兄妹仨異口同聲地問。 

副秘書長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舉例說吧,我們‘個協’的主席在省裏掛了個副主席的牌子,假如,他不幸逝世了,省裏也不會給他主持遺體告別儀式,只會給他送個花圈。為什麽呢?因為他的人事關系不在省裏!這就叫屬地管理,是約定俗成的。” 

副秘書長說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 

兄妹三人愁眉不展!無論如何,得有人主持葬禮啊,得給老母親發喪啊! 

這一切,王老太太在遺像裏都看到了。真想不到,自己死了,讓兒女們如此為難!王老太太決定,給兒女們指點迷津。夜裏,兒女們為她守靈,難免會困得打盹。只要一打盹,托個夢就成了。 

果然,天亮之後,大兒子宣布:“有錢能使鬼推磨,去找禮儀公司吧。” 

第三天早晨,王老太太發喪的時間到了,禮儀公司為王老太太操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兒女們披麻戴孝,不但有人幫著哭喪,還從寺廟請來了幾個念經的和尚。發喪的隊伍,浩浩蕩蕩,吹吹打打,從早晨熱鬧到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