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烏魯木齊:睡在天山上

我們買到的由吐魯番開往烏魯木齊的車票,按計劃應該8:30出發。然而,吐魯番的汽車運行圖,與其說是時刻表,不如說是一張心願單。我們的車在停車場裏停著不動,比原計劃晚出發一個多小時。不過,至少我們還有座位。整輛車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吐魯番是新疆最具“維吾爾”特色的城市之一,車上坐滿了頭戴白帽、蓄著白胡子的維吾爾族老漢和圍著綠圍巾、穿著褐色襪子的維吾爾族婦女,他們似乎把一輩子積攢的財物都帶上了車。花了很長很長時間總算把所有人和所有的東西都塞進車裏。

最終,我們的司機把車開出了車站,和他同時上車的還有另兩位要返回烏魯木齊的司機。我們終於把吐魯番拋在了身後。在戈壁灘上行駛了一個半小時,然後車子就進入了天山南部支脈中的一道峽谷。峽谷中的道路相當危險,隨處可見那種死裏逃生以及險些迎面相撞的場景。這三位司機全是漢人,他們為了逞能,輪番表演電影《虎膽龍威》中的飛車特技。車上其他乘客開始擔心,大聲向司機們叫嚷著,讓他們不要拿大家的生命冒險。可是,他們的叫嚷聲並沒奏效。就這樣,在經歷了一個小時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危險旅程後,我們終於駛出了峽谷,停下來用午餐。由於對司機的愚蠢行為十分惱火,車上的維吾爾族乘客拒絕下車。趁他們火冒三丈的時候,我和芬恩下車來到路邊,從這裏放眼向北瞭望,草原遠處天山山脈的主峰清晰可見。面對如此美景,我們情不自禁地拍了幾張照片。

正在這時,一輛路虎在路對面停了下來。三位外國人從車裏出來,開始順著巖壁向上攀爬。我們走過去,互相做了自我介紹。原來他們是來自美國的地質學家,此行的目的是對亞洲以及該地區的冰河範圍和年代進行研究。更出乎意料的是,其中的一位竟然和芬恩的一個朋友是同一間辦公室的同事,而芬恩的那位朋友曾經寫過一部小說,小說的內容竟然是關於“有人為了聽聽汽車墜毀的聲音而駕車墜崖”。我和芬恩都在嘀咕,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麽。如果真的預示著什麽的話,我們絕對不應該再回到我們那輛車上去了。

但是我們還是回到了車上。我們可不想再等下一趟客車,如果當天還有下一趟車的話。至少前面的路還算得上一條直路,幾位司機也平靜下來。我們最終乘坐著神秘客車從吐魯番進入烏魯木齊。之所以稱之為“神秘客車”,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開車,也無從得知它何時能夠到達目的地。從車站出來,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帶我們到市中心,結果他帶我們來到的是紅山公園附近古老的紅山賓館。紅山的意思是“紅色的山”,而山也確實名副其實。賓館房間設施一般,但是價格還算公道,每晚70元人民幣,而且還提供熱水。幸運的是,我們只住一晚。辦理入住手續時,我們碰上一位向我們兜售每天發往天池的大巴車票的年輕小夥子。剛到幾分鐘,我們就把離開的事宜安排好了。為了確保從天池回來以後不會在烏魯木齊有任何不必要的耽擱,我們還在賓館附近的航空公司售票處訂好了兩張飛往伊寧的機票。伊寧曾位於中俄邊境,或者曾經位於中蘇邊境。現在,邊境的另一側稱作“哈薩克斯坦”。

訂好機票後,我們沿馬路穿過一個街區前往友誼商店買酒,把能扛得動的都買回來儲備著。在眾多牌子中我們發現有兩款名為“絲路明珠”和“樓蘭紅”的酒都是14塊錢一瓶。結果證明,“樓蘭紅”是十足的解百納口味,而“絲路明珠”也毫不遜色。新疆人用葡萄釀酒已經有兩千年的歷史了,但是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搞明白,其實他們用不著在酒中加糖。

次日一早太陽剛剛升起,我們就出發離開烏魯木齊,一路向北。烏魯木齊作為首府,也是自治區最大的工業城市,我們用了半個小時才出城來到寬闊的大路上。在這裏,我們看見成群的駱駝正在用力地咀嚼著夏天過後殘余的青草,還有很多正對著昨夜路上被撞死動物大快朵頤的烏鴉。

離開烏魯木齊一個半小時後,我們的車子拐上一條支路,向東駛入山區。之前在哈密綠洲旅行時,我們都是從汽車或火車車窗裏看到天山山脈的輪廓時不時地出現在地平線上;而現在,天山就在我們面前,越來越近。沒過多久,我們的車已經開始蜿蜒駛入山谷,在山坡上盤桓而上。

兩個半小時後,我們的車駛入了天池停車場。下車後,在紅山賓館賣給我們車票的那個年輕人帶我們爬上一座綠草茵茵的小山丘,來到他家的一處住所。我們來到的是哈薩克之鄉,接下來的兩個晚上,氈房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