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4章 佛系袁譚

孫策很驚訝,從沙灘椅上坐了起來,歪著頭,來回打量著袁譚,嘴角帶笑。

袁譚開始還很鎮靜,被孫策來回看了兩眼,便有些不自在起來,伸手摸摸嘴角。“我臉上……有油?”

“臉上沒油。”孫策笑了兩聲,又躺了回去,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心裏有沒有油,我可就不清楚了。”

袁譚沒聽過“豬油蒙了心”這句俗話,但他聽得出孫策的調侃之意,正準備再反駁幾句,孫策又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就算你出自四世三公,嘗過很多山珍海味,但這種味道你應該沒見過。你仔細品品,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袁譚咂摸了一下,覺得這烤魚烤嚇的味道的確有些特別,以前沒嘗過。他正在想該是什麽佐料,忽然一驚,頓時失笑,調侃道:“君侯雖然還沒稱王,這一式左顧右盼卻使得漂亮。”

孫策斜睨了袁譚一眼。“行啦,你是我辛辛苦苦救出來的,若是氣得你投海自盡,豈不是白忙一場。口舌之爭這種事以後還是由沮授來吧,哪怕是何伯求也行,這不是你的長項,勉強行之只會自取其辱。”

袁譚眼神微閃。“在君侯眼中,我就這麽不堪一擊?”

“不,你不是不堪一擊,你是不夠無恥。辯論這種事並不僅僅在於口才,更在於誰能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你做不到,當然,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只會幹一件事:我用事實來說話。有位偉人說過,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實踐。我不在乎你怎麽說的,我只在乎你是怎麽做的。”

孫策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袁譚。“你肯定我現在不敢和你開戰嗎?”

袁譚被孫策看得心裏一緊,正準備回答,話到嘴邊,又有些猶豫。他和沮授反復商量,認定孫策現在決戰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他勝算不大,甚至可能後力不繼,反給了朝廷反撲的機會。但他們也不得承認,勝算不大,不代表一點機會也沒有。如果孫策發動曹昂、張燕、賈詡和劉備諸方力量,從四面發起攻擊,冀州很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換句話說,如果孫策不計得失,開戰的可能性依然存在。雖說人都應該理智,但沖動甚至發瘋的時候也不少。即使自己心裏明白,有時候也會被形勢裹脅著往前走,孫策少年得志,勢力發展過快,這種可能性比一般人還要大一些。

不示弱當然很重要,但刺激孫策,導致兩敗俱傷卻不明智。何況他也清楚,一旦孫策進攻冀州,孫策也許會受傷,但他卻可能會死,傷害絕不會是對等的。

袁譚不禁氣沮。“我不敢肯定,所以我說未必。”

“那說個什麽勁呢?”孫策重新躺了回去。“別後重逢,本該開懷暢飲,不醉不歸,扯那些多沒勁。來吧,喝酒。”孫策再次舉起酒杯。“這是你喝慣的汝南酒,我特地從汝南帶來的,你可別辜負了。”

袁譚展顏而笑,舉起酒杯。“多謝君侯掛念。來,喝酒!”

兩人相互致意,一飲而盡。他們默契地沒有再談當前的戰局,漫無目的的東拉西扯。袁譚難得如此放松,漸漸也放開了,不知不覺的喝得大醉,躺在沙灘椅上呼呼大睡。

看著鼾聲如雷的袁譚,孫策嘆了一口氣。他也喝得不少,頭有些昏沉,卻不想睡覺。他知道睡覺並不利於醒酒,最好的醒酒辦法反而是運動,加強新陳代謝。他脫了外衣,向大海奔去。

郭嘉安排郭武等人跟了上去,自己坐在一旁看著袁譚。袁譚睡得很放松,泛著酒紅的臉上還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相比之下,倒是孫策更緊張,甚至不敢讓自己醉一場。

身為孫策的心腹,幽州戰略的主要推動者,郭嘉也很緊張,甚至比孫策更緊張。

“祭酒在擔心什麽?”

郭嘉聞聲轉頭,意外的發現袁譚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郭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袁顯思,你裝醉啊。”

袁譚慢慢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沒有裝,我只是醉得快,醒得也快。”他頓了片刻,目光在海水中逡巡了一陣,很快就找到了被幾個衛士護在中間的孫策。“離開平輿之後,我就不怎麽喝酒,尤其是不敢喝醉。開始是怕父親責罵,後來是身荷重任,不敢出錯。你也知道的,我有兩個弟弟,還有一個繼母。雖說弟弟年幼,可是孝字當頭,劉繇、高幹又生死不知,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在面前,一直支持我的汝潁系現在處境艱難,就連你叔叔都滯留草原大半年了,我身邊只剩下伯求先生。”

袁譚一聲輕嘆。

郭嘉笑道:“人活世上,哪有輕松的。豈不聞孟子有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是啊,人活在世上就沒有輕松的。高貴者有高貴者之憂,卑賤者有卑賤者之苦,一直掙紮在生死之間固然難熬,從雲端跌落塵埃更難承受。”袁譚嘆息道:“生老病死,成住壞空,誰又能避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