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想家

世間的紛爭太多,當一篇《軍人之尊貴》引得天下嘩然時,在所謂的“士林”中在那裏紛爭不已,在那裏討論著軍人尊貴與否,討論著士人與武人之間的將來以及界限的時候,遠在數千裏外的戰場上,隨著一聲令下,剛剛越過疏勒河的大軍在北山下停止了進攻。

戰爭在這一刻終於落下了序幕。再往西,有要塞堅守的峽谷、隘口阻擋了明軍的進攻腳步,而從西安到疏勒河數千裏之遙的征途,同樣也是明軍後勤的極限,年久失修的道路,使得物資運輸變得極為困難。

大規模的進攻在疏勒河停了下來,瓜州,這座古絲綢之路的重鎮,又一次回到了主人的懷抱之中,想必千年前,漢代的張騫、唐代的玄奘前往西域,也一定在這裏留下過腳印。

現在這裏是大明最西端的領土,在這座沒有幾個漢人居住的古鎮中,到處都是風蝕的夯土堆,也許是漢唐時的遺跡,就像千裏豐碑一樣,告訴著世人,這裏真正的主人是誰。

無論世間的風雲如何變幻,它們永遠屹立於此,等待著主人的回歸。現在它的主人終於歸來了。也讓這裏重新煥發生機,作為前線的最西端唯一的“城市”,這座古鎮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一直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傷兵!

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都被撤到了這裏的野戰醫院中接受治療,盡管有著領先時代的野戰救治體系,但是醫療水平卻是有限,藥物同樣也是原始。因為沒有止痛藥,所以傷員只能用意識對抗傷痛,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才會發出一聲慘叫。再受不了的時候,他們不過剛一掙紮,伴著一聲慘嚎,血就從包裹著傷口的紗布下方湧出,血染紅了他們的繃帶,甚至床單。

還有一些傷員,因為發燒,使得他們的意識模糊,在呻、吟聲中發出一些模糊的話語,這些意識模糊的傷員往往是在那裏喃喃著“娘”、“媳婦”之類的話語,往往都是對家人的思念,有時候,一些戰士會在對家人的思念中慢慢的失去生命。

當然,還有一些戰士會在睡夢中喊著“陛下萬歲”之類的突擊詞,甚至像是犯了癔症似的在夢中喊叫著殺光韃子……

戰爭不僅僅只給戰士們帶來身體上的創傷,同樣還有心理上的創傷。

在野戰醫院裏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戰友的張國東,終於在陣亡名單上找到排長張平的名字時,神情顯得有些黯淡。

排長死了!

班長丁相守也死了,

還有……

一個個戰友都戰死了,不知為什麽,他甚至想不起有些戰友的模樣,不過才幾個月而已。怎麽能就忘了呢?

就在神情失落的張國東想要返回營地的時候,從一旁邊的帳篷裏傳來一陣呻吟聲音,接著的又是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

“長……長官,勞、勞駕給倒我一杯水……”

扭頭朝敞開的帳篷看去,看到一個腿被炸斷的傷兵躺床上呻吟著,他的雙腿都被炸斷了,甚至連大腿都不見了,下半身包裹著繃帶,繃帶處滲著些血。

也許是被地雷炸斷的,清軍在在戰場上埋下了不少地雷,不過他們的地雷威力很大,人一踩上去,往往代價就是粉身碎骨。其實,這倒也是一件好事,要是腿被炸斷了,人活著,可人世間就多了個殘廢,即便是有功田又能怎麽樣呢?一輩子還是個殘廢。

其實,話說回來,活著總好過死了。

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了。心底有些感傷的張國東,看著傷後,便取出了自己的水壺,然後彎下腰去,扶著那個傷兵喝水,傷兵的臉上帶著些感激。他喝的很急,就像是很渴似的。

“慢點、慢點!別喝這麽急!”

叮囑著傷兵時,張國東又問道。

“怎麽渴這麽厲害,護士呢?下次渴了就喊護士知道嗎?”

“嗯……”

喝了半壺水的傷兵,閉著眼睛,就像是很舒服似的,然後他睜開眼睛,看著張國東說道。

“謝謝!”

就在張國東想要說不用謝時,他看到傷兵不知道從那弄來了一把刺刀。

他想幹什麽?

“娘啊……”

傷兵哭喊著的同時,握著刺刀猛的一下從喉嚨刺了下去。

“不……”

在張國東的喊聲中,傷兵捂著噴血的脖頸倒下了,他的臉上帶著解脫,在身體的抽搐中,雙眼慢慢的失去了神采

“不要……”

嘴裏喊著,驚恐的看著自殺的弟兄,他往腰後面一摸,這時張國東才發現,那刺刀是傷兵趁他喂水的時候,偷的他的刺刀。

張國東愣愣的站在那裏,看著醫生和護士跑過來,看著醫生在那搖頭嘆息,在軍醫把刺刀遞給他的時候,那軍醫看著站在的張國東,“好了,人總是要死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