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潛入

這裏是大明嗎?

即便是已經跑遍了整個黑水總督區,再一次回到這個“盛產海參的崴子”時,王時坤的神情中仍然帶著些許驚愕感。

海參崴是黑水總督區的首府所在,盡管這裏同樣為東北總督管轄,但卻設有屬理軍政事務的總督,也意味著這裏與其它地區的不同,正像其總督是由軍人出任一樣。

作為造訪者的王時坤當然不會在意什麽軍人屬理此地時,軍隊以及民兵對土人的彈壓,他更多的是驚訝,畢竟,這裏過去頂多也就是畫在大明的地圖上,是大明的羈糜地,就像建州女真一般,可是現在,這裏與大明的腹地沒有什麽區別。

作為城市的海參崴並不大,但卻顯得非常繁華,因為這裏盛產造船所需的櫟木——在黑水總督區的海岸邊、河道旁以及腹地,生產了千百萬株百年甚至數百萬年的櫟木,它是最好的造船原料,就王時坤的了解,現在大明80%的軍艦都是用黑水的櫟木建造,還有30%的商船,畢竟,相比於軍艦,商船的木料來源更為廣泛而且要求相對較低。

木材貿易的興隆不僅使城市變得極為繁華,而且也改變了本地土人的生活,成千上萬生女真走出了大山林澤,他們在林場裏以伐木為生,他們的生活發生了改變,當然也在迅速漢化,最終,他們會變得與明人無異,不過,誰都知道,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是自願走出林澤,結束漁獵的生活,但是他們並沒有其它的選擇。

滿清用他們的暴行告訴大明,對於野蠻人懷揣仁慈之心會遭遇什麽,也正因如此,大明才會迫使他們接受教化,迫使他們放棄原始的漁獵生活,在林場裏伐木,在那裏他們可以生活的更加幸福——衣食無憂,子女可以接受教育。在南洋諸夏教化蠻夷的時候,在東北,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同樣也在推行著教化。

對於這一切,王時坤並不陌生,甚至直到現在,他的耳邊有時候還會回響起林場附近的銃聲。當然,他並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大明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了。

“這還是我知道的大明嗎?”

又一次,王時坤看著街道兩側那些大明式的建築,看著街頭的路人,心底不由的發出了這麽一聲感嘆。

這已經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大明了!

無論是海參崴或者廣州、廈門、寧波……從離開了海門——那是周國唯一的港口,這個周國不同南洋的那個“周國”,它並不是大明宗藩,而是一群逃離大明的人所創,這次王時坤之所以會乘船返回大明,就是奉大王的命令探聽大明的虛實,畢竟,他們離開大明太久了。

為了盡可能的探聽虛實,王時坤選擇了天竺最好的商品——女婢,那些女婢都是德裏與德幹諸國的戰爭中掠奪的奴隸,價格極及低廉,而他不僅僅要探聽大明的虛實,還要盡可能的開辟一條商路。畢竟,周國遠談不上富庶,盡管雨水充足,但是水稻的產量一般,加之百姓懶惰,所以,必須要開辟新的貿易,最終周國選擇了奴隸。

而王時坤正是來這裏開辟商路,為了開辟這條商路,他甚至需要冒名為南洋諸夏的商販,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避開了海州,選擇其它港口進行貿易,而出乎意料的是,通過這一路的觀察,王時坤得到一個結論——大明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大明。

“只要興乾皇帝在,只要大明繼續保持現在的這種態勢,我敢說,即便是大王把德裏打了下來,最後,也是為大明作嫁衣!”

回到了船上,面對兒子,王時坤不禁感嘆萬千起來。

“過去,為父只以為,這治國無非就是遵循祖宗之法,可現如今,為父才知道,這所謂的祖宗之法,其實不過只是秦漢之後的誤傳而已,我華夏能有今日,全憑當年周國分封諸夏,諸夏拓業四方,教化蠻夷。而拓業四方的時候,諸夏勢必招走國內的兵丁和無地的子民,如此一來,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出什麽陳勝吳廣之流了,如此才是真正的王道,若是秦漢以來,我華夏列朝不是只守著家裏的那一畝三分地,對百姓極盡壓榨,而是四面分封,教化諸夷,又豈會有晉時的五胡亂華,宋時的蒙元奴役以及二十幾年前的滿清的入寇。”

聽著父親的感嘆,王必成略微點頭說道。

“父親所言甚是,這是孩兒於廣州時買的《論語正義》,具說這《論語正義》是由明朝帝師朱之瑜與黃宗羲等今世大儒合著,其文可謂是完全顛覆兩千年世人解讀……”

王必成並不知道,他手中拿的《論語正義》是在朱明忠要求重修儒家經典,重釋周禮的前提下,集中當世大儒,以不避諱先人為原則,明確國野人之別的情況下,對儒家經典、周禮進行了重新解釋,其中自相矛盾的地方極多,而這種自相矛盾與過去的勉強解釋不同,直接解釋為“因人而施”,一句最簡單的話語就是“禮施於國人,刑施於野人”,換句話來說,就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區別對待。